何琳是晟梨的妈妈！
得知这一结果，他眼尾再次泛了红，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何琳晟梨已经牺牲的消息。
他更不知道何琳在到达那儿面临晟梨的遗体时会是什么样的悲痛。
可现在，重中之重是疫情！
物资已经到了，他身为医生没有后退的道理。
挂断电话后，主任将基地的医生召集起来，他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沉声高喊：“物资已经到达F区，有想回去的，就跟着我走吧！”
回答他的是一双双坚定勇敢的眼神。
在场的医生，没有一个人退却！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从穿上这一身衣服起，他们注定要朝黑暗深处前行。
故怀缅再次踏上直升机，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基地，墨眸一片深沉。
他低喃着：“蔓蔓，等我！”
A国F区。
清晨的风带着丝丝清凉，扑在身上驱散原有的闷热气息。
望着遍地黄沙，故怀缅下了直升机，不知为何心底的不安像被催发了一样，让他更觉心慌。
眼前是有条不紊的志愿者和医护人员，他却没能搜寻到惦念多日的晟梨。
只是在隔离房所在的区域外围着一圈人，故怀缅一怔，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还没等他走近，一道声嘶力竭的嘶吼犹如针刺破了他的耳膜。
穿过空隙，他看见顾母不顾医护人员和顾天翎的阻拦，拼命地想闯进隔离房。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扭头掩面落泪。
故怀缅呼吸一滞，连同心都随着顾母的哭喊一点点下沉。
他抑着心尖上的抽痛，快步冲上前。
隔着护目镜和玻璃，他看见一个人躺在里面，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
故怀缅瞳孔骤然紧缩，戴着戒指的手止不住地发颤。
那是，晟梨！
一瞬间，故怀缅只觉天地都颠倒了，一种致命的窒息感和失重感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临海市医院的领队哽咽沉重的声音在响起。
“临海市医院全体医护人员，在此接我们的英雄晟梨回家！”
“临安市医院全体医护人员，在此接我们的英雄晟梨回家！”
来自世界各地的医生一声一声地传递着……
顷刻间，乡音响彻在整个基地，为牺牲在异国他乡的抗疫英雄铺成了回家的路。
第十章 为什么！
几个医护人员强忍着眼泪，将白布缓缓盖过晟梨惨白的脸。
这一个简单却又沉重的动作，落在故怀缅眼中好像放慢了数百倍。
那有限的视线内，早已经被晟梨曾经的笑容占满。
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微微发烫，似是感受到了主人深入骨髓的痛楚。
晟梨瘦弱的身躯被裹进尸袋，医护人员含泪将袋子合上，再将她轻轻放在移动病床上，推了出去。
“蔓蔓——！”
顾母哭的肝胆俱裂，她看着被推出来的人，几近瘫倒在地。
七年前，晟梨的爸爸，她的丈夫，也是这样永远离开了她。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要体验一次这样刻骨的分离。
顾天翎一手死死拽着顾母，可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姐！”
直到此刻，他仍旧无法接受那个温暖如阳光的姐姐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遗体。
眼看着移动床被送上了车，顾母一把推开身旁的人，追了上去。
“妈！”
“蔓蔓！蔓蔓！”
黑色的车沿着道路往某处缓缓行驶着，顾母边哭边追着，嘶声一遍遍喊着晟梨的名字。
在不稳的道路上，她猛地一摔，倒在了地上。
顾天翎和两个医生慌忙将她扶了起来。
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顾母看着载着晟梨的车渐渐远去，仰天哭喊：“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把丈夫给你了！为什么还要带走我的女儿啊！”
僵在原地的故怀缅怔怔看着驶离隔离区的车子，紧缩的心泛着难忍的剧痛。
下一刻，他忽然朝一旁停着的车跑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开着车追了过去。
泛红的眼中浸着点点泪水，故怀缅紧攥着方向盘，双眸死死锁住前面的车上。
此刻他的心早已成了一团乱麻。
明明说好的，等她回去两个人好好聊聊，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等车在另一个隔离区停下后，故怀缅慌乱地解开安全带，朝已经被抬下来的晟梨冲去。
其中一个医护人员一愣，忙上前拦住他。
“傅医生！你冷静一下，你现在不能接触顾医生！”
然而这样的劝告并没有让故怀缅停下脚步。
以往的沉稳冷静在此刻都好像消失了，他满眼只剩下几步外已经毫无声息的晟梨。
“让开！”
他厉声斥道，额上颈部的青筋因为他的隐忍而凸起。
医护人员红了眼，丝毫不松手：“顾医生牺牲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让她干干净净的回家。”
一句话好像巨山压垮了故怀缅，他双腿一颤，险些跪倒。
他只能像其他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晟梨被送去火化。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隔离区外站了许多当地的人。
他们听从医护人员的劝告，隔着两臂距离四散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低低的抽泣声。
他们知道，有一个来自华国的女医生为了他们牺牲了。
无言的注视便是他们送走这位英雄的最好方式。
大火中，灰烬如同柳絮四散飞着，故怀缅如同一个游魂一般站在远处，空洞的双眼望着火焰中的人。
那片火像是烧进了他的脑中心里，燃尽了晟梨最后的模样。
顾母通红的双眼看着眼前慢慢消失的人，强弯起唇角：“蔓蔓，妈妈带你回家。”
第十一章 来不及告别
悲伤并不能给人鼓励，只能让人更加奋力朝希望迈进。
顾母和顾天翎带着晟梨的骨灰回了国。
而故怀缅留了下来，只是整整三天，他都没有合过眼。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奔走在各个隔离区，照看病人。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为了让疫情得到控制，救助更多的人，但只有主任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他是为了不让自己停下来，不然那没有尽头的思念会毫不犹豫地夺去他所有的意志。
安全房内，主任看着故怀缅将浑身湿透的防护服脱下来，原以为他终于要歇会儿了，没想到他又拿来一套新的防护服。
“廷川。”主任抓住他的手腕，想要制止，“休息会儿吧，你都几天没睡了。”
故怀缅摇了摇头，满是血丝的眼中噙着几许逃避。
他不敢睡。
他怕一闭眼就会看见晟梨最后的模样。
他更怕从有她的梦中醒来却仍旧要面对早已没有她的世界。
深知故怀缅痛苦的主任红了眼，忍泪劝道：“如果蔓蔓还在，看到你这样她会伤心的。”
闻言，故怀缅眼眶一热，攥着防护服的手紧了又紧。
如果晟梨还在，可早就没了这个如果。
他扭过头，擦去眼角的泪水：“我知道。”
主任看着他强忍心疼的模样，叹了口气，也再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只能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纵使已经告诉自己无数遍不能哭，故怀缅却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
他颓然地坐了下来，十指穿过略微凌乱的黑发，无名指的戒指似乎跟着他的心一起发烫着。
他是医生，见惯了生死离别，也习惯掩藏悲伤。
但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难受。
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空荡的家，那个已经没有晟梨的家……
一个月后。
疫苗虽然还没有研制出来，但原为重度疫区的F区已经得到控制。
与此同时，安和医院的医疗团队也接到了撤离的消息。
每个医护人员都不想走，因为这里还有很多人没有得到救治，可是却又不得不听从安排。
上直升机时，故怀缅下意识地转过头。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晟梨。
她穿着防护服，一双温暖的眸子望着他，温柔地朝他挥了挥手，像是在做上回没有做的告别。
“蔓蔓！”
故怀缅嘶声喊了声，想要抓住几步外的人。
“傅医生！”
同事一把抓住他的手，可听见他叫出的名字后却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眨眼后，眼前的晟梨消失了。
故怀缅眼底的欣喜如烛火般熄灭，憔悴苍白的脸上带着无尽的落寞。
他不禁问自己，到底要多久，他才能接受晟梨已经死了的事实。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顾医生已经回家了。”
故怀缅喃喃道：“是啊，她已经回家了……”
他后退了几步，留恋地看着晟梨站过的地方。
舱门缓缓关上，这一次，故怀缅再也看不到目送他离开的人。
慢慢的，热泪再次灌满了他干涩的眼眶，模糊了渐远的地面。
第十二章 葡萄糖
回到桐城已经是深夜。
故怀缅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安和医院。
值夜班的护士医生各自忙碌着，像是忘记了曾经在药室工作的晟梨。
故怀缅强撑着精神，走进了办公室。
然而在进门后，他脚步一滞，再也无法挪步。
晟梨曾工作过的位置上放着雏菊和百合，花围绕的是她一张照片。
故怀缅喉间发紧，眼底泛起阵阵悲伤。
没有人忘记晟梨，只是谁也不想去触碰。
堪堪抬起沉重的腿，故怀缅走了过去，微颤的手忍不住将晟梨的照片拿了起来。
她眉眼弯弯，笑得如春日的阳光，温暖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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