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紧接着她撞进周尘泽幽深的双眸,又一下清醒过来。
她缓缓放下手,粉唇张了又张,最后再次垂下眸:“抱歉,我有阿尔兹海默症……你的朋友说我们曾经在一起过,但我不记得了。”
周尘泽还是凝视着她:“你也不需要为此道歉——该道歉的是我。”
吴星玥猛然抬起头,拧起了眉:“什么?为什么你需要道歉?”
周尘泽却没有回答。
他想起两年前温瀚清葬礼那天,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吴星玥在到墓园后看向他时,她的目光有几秒的涣散和迷茫,那就是她患病的症状。
如果他当时能追问一句,或者让人去查查,他会更早知道她的病,就不会让她那样轻易的离开北京。
他不会以为她死了,她也不会一个人在纽约度过两年。
他欠她的太多了,从前的,加上现在的。
或许他这辈子都还不清。
吴星玥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周尘泽看着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有那么一瞬以为回到了好多年前。
只有在当时谈恋爱时,她才有这样单纯的眼神。
后来他假死离开,做回陆家独子“周尘泽”,他几次偷偷在远处看过吴星玥。
她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变得颓废、枯萎,那双让他一见钟情的眼眸彻底失去昔日光彩,像一湾死水。
他知道她一定很痛苦,而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痛苦不比她少半分。
但他的痛苦是应该的,他抛弃了深爱自己的那个人,他活该受到报应。
可吴星玥是无辜的。
她什么都没做错,她什么都不该承受。
所以上天让她把他忘了。
他不应该再打扰她的,可是……
“没什么。”周尘泽深邃的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你是因为齐司楠的话才想来看我?”
吴星玥勉强扯了扯嘴角
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想来,在听到周尘泽受伤了之后,她的心脏本能地骤缩,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
但冷静下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茫然。
“于公于私……我都该来看看你。”吴星玥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随后她想起自己的任务,又端坐起来,想开口时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周尘泽。
陆总?还是周尘泽?
虽然说两人是前男女友,但她不记得了,如果直接喊他的名字,她总感觉怪怪的。
斟酌了一下,吴星玥清了清嗓子:“陆先生,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把案子聊一下?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只要您同意和‘GOLDE’公司的合作继续……”
“我为什么要继续和他们的合作?”周尘泽声线微冷,“他们公司违约在先,连违约金都不愿意付,现在让你们律师来找我说继续合作?我是个商人,我不是做慈善的。”
他突然冷下来的态度完全是因为不满吴星玥对自己的称呼。
但吴星玥一下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从公文包里拿出资料:“据我方提供的资料显示,当时两方合作时,是陆氏明确表示不会再找其他合作方,只与我的委托方合作‘四海’项目,但陆氏之后又与别家公司签订了协议,所以我的委托方才会……”
话没说完,周尘泽倏然打断她:“吴星玥,人性都是贪婪的。”
“我可以同意继续合作,让你早点结束这个案子。但作为交换——你能辞职留在北京吗?”
第21章
病房里维持了几十秒的安静。
吴星玥怔在原地,脑海里提前打好草稿的说辞在这一刻变成空白。
辞职回北京?
她心脏隐隐作痛起来,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最好不要同意,更不要这样做。
周尘泽看着她,搁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微微蜷起。
他得承认他的卑劣,就像他说的,人性都是贪婪的。
他周尘泽没比别人高贵到哪里去,没有人会在失而复得之后,还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再次离他远去。
这一次他要吴星玥留下来,他要她留在他的身边。
就算为此他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他也愿意。
周尘泽嗓子有些发干:“你从前的手机卡是什么时候不再用的?”
手机卡?怎么又说到手机卡?
吴星玥的思绪还被困在刚才的那个问题里,她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可能刚到纽约就没有再用了吧。怎么了吗?”
怪不得……
“没事。”周尘泽手指动了动,有种冲动想要去握紧吴星玥的手,却又怕这样会吓到她。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敲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肖鄢先探进半个身子进来,脸上神情有些惶恐:“陆总,岑小姐来了。”
周尘泽眉心微微皱起,还没问一句岑知雪怎么来了。
吴星玥先站起身来:“我……我先去个洗手间,陆总慢慢聊。”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与岑知雪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看。
她总有一种幽会被抓了个正着的别扭感,虽然她和周尘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走进洗手间,吴星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岑知雪知道她和周尘泽之前的关系吗?
另一边,病房里。
岑知雪在吴星玥走出去之后走进病房。
她看了眼周尘泽打着石膏的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么不小心?”
周尘泽眉眼淡淡:“你怎么来了?”
“我忙的很,你以为我想来?”岑知雪直言不讳,“伯母让我来的,医院楼下有人看着,我想走也走不了——对了,提醒你一下,估计他们看见了吴星玥,你要早做准备。”
“他们知道吴星玥没死,就会知道你为什么拖延领证,你知道他们的手段,小心为上。”
周尘泽眼底的眸光瞬间冷肃。
岑知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盘算什么,她提醒道:“阻止是来不及的,而且你越插手阻止,他们就算不知道吴星玥还活着,也会想办法知道。”
她说的没错。
如果吴星玥没回国,她还活着的事谁都不会知道。
但这件事就像纸包不住火一样,她多待在北京一天,就迟早会被他家里人知道。
八年前,他们用吴星玥的前途威胁他,让他回家。
而他们这次又会采用什么方式?
周尘泽不知道。
岑知雪让肖鄢给自己削了个苹果才让他出去。
她慢悠悠吃着,看着周尘泽的神情一点点变得肃穆。
“也是挺可悲的。”她含着苹果香甜的汁水,嘴角却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们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竟然还不能做自己的主,想娶谁,想嫁谁,都得按照别人的意愿来。”
周尘泽目光深邃:“这次不会了。”
第22章
“我拭目以待。”岑知雪这样回答。
说完,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周尘泽的腿:“说实话,我真没想过你会用这样的办法来拖延结婚……有点拙劣,还不能走路。”
“我是说,这根本不像是你能想出来的破办法。”
周尘泽重新拿起平板看起来:“肖鄢想的,我也觉得很烂,但还算有用。”
至少吴星玥来了,就还不算太破的办法。
岑知雪忍着没笑出声来,放下吃了三块的苹果盘站起身:“任务完成,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和吴星玥的……病房甜蜜约会。”
周尘泽脸色黑了一度。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