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眼眶无奈苦笑道：“诸位叔伯兄弟，我知晓你们的护国之心，但我祝家军还未到如此地步。”
面前的人要么是年纪过大，要么是伤残才导致退役，战场对他们而言，是加倍的危险。
但面前众军士固执地不愿起身。
那年轻将军顿了又顿，咬牙道：“我祝家军都是血性好男儿，我祝明修在此答应兄弟们，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亦会守住我楚国国土。”
这话一出，一直沉默的闻齐晏眼神一凝，蓦然上前质问那年轻将军。
“你是祝明修？那边疆的主将又是谁？！”
宁挽歌心瞬间提起。
她看着堂弟祝明修躬身行礼：“见过永安王！”
闻齐晏定定盯着他，又问了一遍：“边疆的主将是谁？”
他只知晓祝明修这名，却从未见过其人。
祝明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敛去，他垂眸道：“王爷误会了，末将名叫祝捷，字敏休，边疆那位是末将堂兄，音相同写法却不同。”
听了祝明修的解释，闻齐晏皱紧眉，眼眸却是让人猜不透的幽深难测。
就在祝明修鬓边已经有细汗沁出时，闻齐晏淡淡道：“赶紧出发吧！莫要贻误军情！”
祝明修颔首应是。
一旁的宁挽歌亦是松了口气。
她只怕闻齐晏知晓她替名从军的真相后为难祝家。
只是……等她战死之事传来，这一切终究是瞒不住的。
宁挽歌沉默地跟着闻齐晏回到王府，管家就送上数十个绣娘日夜赶工制作好的喜服。
宁挽歌这才恍然。
原来不知不觉，闻齐晏和苏清荷的婚期竟然已临近。
闻齐晏瞥过喜服，不知怎的突然问了一句。
“宁挽歌还未从镇国寺回来？”7
管家一愣，摇头道：“回王爷，没有。”
听见自己名字的宁挽歌不解地低声道：“闻齐晏，你不是最厌恶我，怎么会想在你的大喜之日看见我这张脸。”
却见闻齐晏沉默良久，冷嗤一声转身离去。
管家小心翼翼问卢风：“清荷姑娘马上入府，王爷为何还如此不高兴？”
卢风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越临近婚期，王爷的情绪便越发焦躁，他也看不懂。
新婚前一日。
闻齐晏再上镇国寺，却在寺庙门口的巨大银杏树下见到了住持。
住持那双苍老却通明透亮的眼看着他，淡淡道：“王爷，回去吧。凡事莫强求，一切因果终有定数。”
宁挽歌却脑中灵光一闪，但终究似懂非懂，只好朝住持行了一礼。
住持双手合十向她回礼。
“阿弥陀佛，执念散尽，方能涅槃。”
闻齐晏看着住持奇怪的行为，却不知这话是对谁而说。
定定站了半响，他转身高声对寺中道：“宁挽歌，如若此时不回，永安王府永无你立足之地！”
隔日，大婚至。
闻齐晏的迎亲队伍声势浩大，比之当年她入府，不知热闹几凡。
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感慨这盛大场面。
一身喜服的闻齐晏骑于高大白马之上，修眉凤目，芝兰玉树。
宁挽歌抬眸看着身着喜服的闻齐晏，心里却只剩一片麻木。
花轿行到一半，突然有激动兴奋的声音遥遥传来。
“祝家军凯旋归来！”
“祝家军凯旋归来了！”
这喜讯迅速在百姓间传播，越来越大的声音逐渐盖住闻齐晏迎亲的唢呐声。
“祝家军凯旋归来，快去城门口迎接！”
宁挽歌一震，耳边似有军中的哀歌响起，无数阵亡的同袍面容划过她眼前。
“梅落南山畔，亲人远望，千里风霜，星月伴我还乡……”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铜铃声响起，一滴眼泪划过她颊边。
将士们！我们回家了！
随着这念头一起，宁挽歌的魂体逐渐消散，蓦然化为一片虚无……
第10章
百姓们纷纷往城门口涌去，堵住了迎亲队伍的路。
卢风忙看向闻齐晏：“王爷，我们要不要……”
闻齐晏面容冷漠地吩咐：“继续往前。”
迎亲队伍继续往前，但还未前行多远，两队御林军疾步而来拦住闻齐晏。
随着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站成两排，明黄的龙辇从街道出现。
闻齐晏眉目紧皱，下马行礼。
皇帝萧玄从轿辇上走下，神情严肃而冷厉。
闻齐晏唤道：“参见皇兄！”
萧玄看了眼闻齐晏身后喜气洋洋的队伍，脸色越发难看，他没应闻齐晏的话，而是对着一旁的侍卫下令：
“来人，给我将他这身衣服扒了！”
几个御林军随之上前，闻齐晏一退，冷声道：“皇兄这是作何？”
萧玄见他还想反抗，勃然震怒：“闻齐晏，你敢抗旨？”
闻齐晏动作一顿，红色喜服被脱下，又被套上一件白色外衫。
待换好后，闻齐晏定睛一看。
——竟是丧服。
这是要他为祝家军守丧？4
闻齐晏眉眼染上怒意，然而萧玄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吩咐道：“带走！”
闻齐晏被强行带往城门。
大军得胜归来的号角已经响起，远处烟尘漫天，那绵延的军队越走越近，直到停在城门前。
全军倏地跪下，黑压压一片声势惊人。
闻齐晏这才发现，军队最前方的竟是身坐轮椅的祝靖，他身旁，站着自称祝捷的那年轻小将。
蓦地，原本浑身散发着冷意的闻齐晏心中不安涌起，他抿紧了唇，心跳越来越快。
看见萧玄，神色悲哀的祝靖从轮椅上撑起，强撑着跪在了地上。
“回禀陛下！祝家军此次歼灭敌军近五万，羌国大将军拓拔炎被我方斩首，十年之内，羌族不敢再犯！”
“祝卿快起……”萧玄不顾帝王之仪快步走过去抬手将人扶起，神情沉痛。
祝靖却再次深深一拜，整个身体都几乎埋在地上，嗓音嘶哑。
“我方牺牲士兵两万八千人，主将宁挽歌斩首拓拔炎后，中箭而亡。”
“我祝家军众将士不负皇恩！不负百姓！不负天下！”
话落，萧玄身后的闻齐晏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下一瞬，他不可置信地扬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