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你。”男人这一下回答的很快，他说，“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想来看看你。”

乔雅宁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疼痛。她捂着胸口，眼泪直掉。

男人慌神了，连忙走到她身边，抽纸给她擦眼泪，只是动作并不灵活，甚至有些生疏。

“你不会照顾人。”乔雅宁说。

“对不起，我照顾得不好。我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姑娘。”男人很是愧疚，似乎想抱起她哄一哄，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记得她不爱他抱她。

乔雅宁有点心疼他，正想伸手主动过去抱抱他，他却直起身子，道：“我该走了。漾漾，你该醒了，以后不要再想着那些事了，开心一点活着，好不好？你一定要开心的活着。”

他说完话，就像是有人在催促他一样，他不得不抬脚准备走了。

乔雅宁盯着他的背影说：“是爸爸吗？”

男人倏地回头，像是笑了，他朝她摆摆手，道：“不要再睡了，起来吧，她们都在等着你。以后好好陪着姑姑妹妹，还有我乖巧的外甥女。”

他越走越远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点。

乔雅宁想，她大概是失去了什么。

等到她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的时候，早已经泪流满面。

246

最先发现乔雅宁醒来的是叶晨曦，她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前几天一样，看错了。叶晨曦使劲揉了揉眼睛，面前的乔雅宁，眼睛虽然湿润，可分明睁着眼睛。

她惊喜极了，差点上去抱住她，但最后猛然想起她的身体状况，急急收手。

乔雅宁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想说话，说不出来。而叶晨曦早已经从病房里跑了出去，她跑远了，可是声音还是传进了病房。

小姑娘的声音清晰透亮，大声喊着：“姑姑，姑姑你快来！姐姐醒了！”

乔雅宁望着天花板，沉默。

几分钟后，苏英芝也慌慌张张跑了回来，看到乔雅宁醒了之后，忍不住无捂住嘴，下一刻，她哽咽道：“漾漾，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乔雅宁想说点什么，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生锈了一样，有那么一刻似乎忘记了怎么和人交流。不过好在在苏英芝抚摸上她脸颊的那一瞬，她像是恢复过来了，用艰涩的声音喊了一句：“姑姑。”

“你睡了太久了。”苏英芝眼里蓄着眼泪，那是心有余悸的后怕，在这一刻终于心着地了。

乔雅宁说：“我睡了多久了？”

“半个月了，漾漾。”苏英芝怜爱的说，“姑姑差点要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你妹妹这几天也天天往医院里跑，席谌那天带你来医院的时候，她看见你，就忍不住哭了，担心你担心的不得了。”

乔雅宁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朝叶晨曦伸出手，后者顺从弯腰下来，跟她拥抱，像是要把对方揉进骨血里。

“姐姐，你还能抱着我，真好。”叶晨曦小声的说。

“是啊，真好。”她附和。

“以后有什么事，你得让我一起承担，我也是个大人了，父亲的事，你就一个人孤军奋战，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叶晨曦道。

“对不起。”

“你要是真心跟我道歉，那你答应我，下一次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叶晨曦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着，“我一直有跟姑父好好学，他教我也很认真，用不了多久，我就有能力了。”

乍一听到苏横山的名字，乔雅宁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英芝的脸上也有几分僵硬。

叶晨曦也很快料到自己说了什么，暗自后悔着。

片刻后，乔雅宁看着叶晨曦说：“我想喝粥，你去给我买，好不好？”

叶晨曦没有耽误，立刻就去了。

乔雅宁这才看着苏英芝，她张张嘴，却问不出口。

“那天，席谌把你送来医院之后，没过多久，就传来消息，你姑父跟萧葛，一起出了车祸。”苏英芝叹着气，心酸难忍，“你姑父，没能活下来。”

乔雅宁胸口像是被利刃划开，她没有说话。

“漾漾，你姑父为什么会和萧葛在一起？他是不是……”苏英芝表情痛苦又凝重。

“没有，他没有想害我，他一直在护着我。”乔雅宁说。

苏英芝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说：“那就好。”

乔雅宁此刻其实有很多问题，比如萧葛呢，比如事情后续怎么样了，再比如席谌又如何了，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心思问，只说：“有没有给他准备葬礼？”

“半月前就开了追悼会了，他没有孩子，我让晨曦代替了孩子的身份，替他送了钟。”苏英芝说，“漾漾，姑姑从此就没有爱人了，只有你和晨曦，你一定要给姑姑好好的。姑姑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乔雅宁久久不言语，她只是跟苏英芝对视着，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脆弱。

＊

一个星期之后，乔雅宁出了院。

她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只是可以回家修养了。

偌大的苏家，从此只有她和苏英芝，也不对，还多了一个妹妹，少了那个不经常回来的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乔雅宁再没有提起过苏横山。

只是晚上偶然进了他的书房，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存储设备。

她迟疑了很久，还是把设备里的内容读取了出来。

里面的东西很单薄，只有一段录音。

乔雅宁再一次听到了苏横山的声音。

那个称不是好男人的男人，头一次那么拘谨。

他小心翼翼道：“漾漾，如果有一天我能帮你成功对付萧葛，你能不能，能不能喊我一声……”

随后他又自我否认道：“是我痴心妄想了，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即便你喊我姑父，我也高兴。这个录音，要是有一日你能听到，一定要记住，你比我重要，我为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的。你小时候没有父亲保护，现在我总要保护你。以前我恨急他们逼我姓苏，现在却感激上了，总归在姓氏上，你跟我一样还有一层关系。”

“漾漾，不是我自恋，你长这样好看，眉眼其实有些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要真像，为什么从没有一个人这样觉得。不过不像也好，萧葛不会起疑……”

录音还有很长很长，苏横山像是有讲不完的话。

乔雅宁却没有再听下去，她闭上眼睛，他好像就坐在她面前，那样小心翼翼，那样拘谨，生怕惹恼她。说话诚诚恳恳，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看，看看他有多真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英芝进来喊她，道：“没想到你居然跑来这里了，往常你是最不愿意接近你姑父的地方的。”

乔雅宁道：“原来我这样排斥他？”

“可不是。”苏英芝说，“他回来，你就不愿意回来。漾漾，时间不早了，回房间休息吧。”

乔雅宁点点头，起身跟着苏英芝一起往门口走去，在房间门口时，她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姑姑，明天天气怎么样？”

“不太好，是个阴天。”苏英芝说，“已经好久没有放晴了，小雨下的人头昏，打不起精神。你姑父一走，我连麻将也不愿意打了。”

乔雅宁沉默良久，说：“姑姑，有空带我去见见他吧。”

“好。”苏英芝道，“席谌那边，有没有跟你联系？送你来了医院之后，就没影了。还有孩子，又怎么处理？”

247

乔雅宁乍一听到席谌的名字，忍不住出神片刻。

她对他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一天，他对着镜子羞辱她的那一刻。

乔雅宁其实很容易就判断出来，他并不是故意的，她太了解他，换句话来说席谌做什么事，也躲不开她的眼睛。他眼神一动，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苏英芝只知道萧葛的事，却并不知道沈国山的事情。而萧葛的事情爆出来，当年的人，又怎么可能还会有幸免的？

都逃不掉的。

人干了什么坏事，最后报应还是会到你头上。该付出的代价，都得付了。

善良总没错的。

乔雅宁没有跟苏英芝提这一茬。

因为苏横山的离世，苏氏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叶晨曦身上，苏横山早就立好了遗嘱，他的所有财产全部归叶晨曦所有。

这个消息一出来，众人一片哗然。

就在所有人津津乐道苏横山怎么会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大学生迷了眼时，叶晨曦的真实身份也被公诸于世。

外头的流言蜚语也就一一落了下去。

只是有人还是会偷偷摸摸问乔雅宁：“你姑父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妹妹，半点不留给你，你会不会心理不平衡？”

乔雅宁只是笑，又恢复成往日里人畜无害温和模样，她道：“这些本来就该是属于她的。”

外人只笑她好说话，这亲姐妹，也有这么多年不见了，是自己人是外人还不一定，什么都没有捞着，到时候有的哭的。

而谁又知道，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属于叶晨曦的。

乔雅宁的苏，终究是苏横山的苏，而不是她崇拜的那位父亲的苏。

叶晨曦从苏氏的动荡中站稳脚跟，那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席谌一直没出现。

叶晨曦看她的眼神当中，逐渐充满了担忧，她说：“姐，你要不要去找席谌？”

乔雅宁没有回她。

她去看望苏横山的事情，也整整拖了两个多月。她也没有想过会拖这样久。

乔雅宁在他墓前站了好半天，也没有说上一句话，最后想起什么，说了一句：“梦里我喊你了。”

现实中没有机会，但是如果是你入梦跟我告别，你应该听见了，我喊你了。

乔雅宁想，最爱她的人，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