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说:“我不杀你,但你这条腿,就算世上真有神仙,也是废了!”
林卿大力踩着他,纵使已经狼狈不堪,目光却精湛无比:“听到了吗?远处的号角声——那是胜利的欢呼!”
林卿远远望去一眼,又低下头:“你此次御驾亲征大败,羌胡士兵死伤无数,回朝时想想该怎么面对本就对你拭兄诛弟登位而不满的言官们吧。拓拔羽,我等着看!等你从那把椅子上掉下来,届时不论你在哪儿,你的命我定来取!”
第175章 落定
黄沙漫天。
林卿放开拓拔羽,强撑着走了两步仓然跪地,整个人摇摇欲坠。
“乘风——”江运南的呼叫从坡上传过来,他们很快发现了她。
林卿被搀扶着,远处硝烟滚滚,烽火连天,她放眼望去,看见夜幕下笼罩着无边萧瑟,周围士兵皆举目望她,那些目光像是凝重、又像是担忧、又似欣然——
林卿到达临时安扎的营帐时是深夜,程瑶面色凝重上前来:“乘风——”
林卿没说话,自个人掀帘进去,满帐伤兵,卓三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身上伤痕累累,周围伤兵皆有人照顾,只有他撑着一口气等着。
林卿在他身边蹲下去。
卓三见到她,松了一口气,轻声说:“主子。”
他微微伸出手,林卿便握住,说:“我对不住——”
“主子——”他打断林卿欲说的话:“是我自己要跟着来的,两千轻骑死伤过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只是——”
卓三说着说着忽然涌出大口鲜血,林卿眼眶顿红,声音也哽咽低沉:“卓三——”
他为了阻拦羌胡士兵受伤太重,刀枪刺入穿破肚肠,已经药石无医,能撑着一口气到现在已是奇迹。
卓三强制咽下满口鲜血,竟然笑了下,目光却逐渐灰败,在血腥中慢慢地说:“遂……了愿……功名……不论,母亲泉……下有知,也定为……我欣慰,不枉我……卓思……烨……苦苦支撑……这些年……”
林卿眼中不忍:“卓三,你还没同小小道别——”
说到柳小小,卓三眼中闪过一簇光,可很快又暗下去,血色褪尽,撑着最后一口气:“主子——卓三没求过你……小小……她还小,她要去……南岭……求主子多加照……照拂……”
林卿眼泪涌动,握紧他一动不动,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卓三怔怔看着她,抓着林卿的手却渐渐在脱力,露出一抹欣慰的笑,闭上了眼。
卓思烨来此人间,本该死在当年那场天灾人祸里,这二十多年本就是多出来的命数,走此一遭了却夙愿,已无遗憾。
————
夜风萧瑟,寒风过境。
明兴二十四年,十一月十四日冬,拉锯了两月余的边境大战以羗胡惨败结束,敌军一路退至阎西山脉,羗胡皇帝拓拔羽被“请”至肃北军中。
五日后,肃北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羌胡四大臣于边境迎回羌胡皇帝,由于燕京使臣还在路上,双方约定十日后于肃北营帐中言谈,很快十日便过,协议有最重要三条:一、羌胡退出阎西山脉,以山脉以北三十里地的雀儿河为界,与肃北搭境驻守兵力不得超过五万。二、羌胡每年需向靖国进贡牛羊各八千只,黄金万两。三、为表羌胡诚意,羌胡需遣派一名皇室子弟前往燕京居住。
两边大战,肃北损失惨重,又需要在新边境重筑防线,转眼便到了十二月中旬,军事垒墙已经加固完成,新扎营地的士兵也已经分布在各个边界线。
十九日早上,林卿离开边境,董九策马落后她两步,雪花飞落,寒风阵阵,刚走出一截路,程瑶与杜如风追了上来。
林卿停马,二人到了跟前,她说:“怎么回事?”
程瑶道:“边境大定,阿南一个人就能搞定,我回家歇歇去,这不快过年了嘛。”
于是四人同行,快马六日后终于到达平庸城,刚一进城程瑶就溜了,杜如风也跟着一块跑,二人路过盛坊时天已经黑下来,铺子关门。
雪花落在地面上化成水,二人身上也沾着潮湿,不一会就到了梅园。
门口近卫见过人,林卿入内,廊下挂着一盏盏明亮的灯笼,跟上来的近卫道:“公子猜想主子这几日就要回,特地命夜后点上灯。”
林卿跨过园门,看见不远处屋内那盏灯火,挥挥手,二人识趣退下。
林卿立在风雪中好一会,什么也没想,忽然就像找到了什么一样。
她踏步上前,房门没关,跨入屋内,屋内放着一桶热水,却没看着沈仄言人。
这是做什么去了?
林卿没在意,关上门,走到旁试了试水温,随即开始脱衣服。林卿本就奔波一路又正逢寒冬,身上冷意遍体,一头钻进水中,随即慢慢倚到一旁。
林卿泡过澡,取过干巾擦拭,正翻着衣裳,门咯吱一声开了,林卿翻了几遍愣是没找到自己的,胡乱从最底下抽了件崭新的外袍套着,边道:“回来了。”
她说着转出屏风,眼前一花,忽然被人腾空抱起,沈仄言又惊又喜,眼眸发亮:“几时回来的?冷不冷?饿不饿?我让厨房做些吃的来。”
林卿被抱得心满意足,低声一笑:“刚回来,洗过澡不冷了,不饿。”
沈仄言又道:“受伤了吗?伤哪儿了?重不重?还疼不疼?给我看看。”
他作势就要放林卿下来查看,林卿没依:“不疼,小伤,都好了。”
沈仄言知道这是安慰的话,可看她脸色飞扬,唇瓣透着一抹红,想来确实好了,说:“你来信时可说还要几日呢,这一路赶回来累了吧。”
林卿没说话。
沈仄言唤人将水抬出去,将人抱进里面,坐到床榻边。
他感觉到林卿情绪不太好,想了想,说:“下雪了。”
林卿趴在他的肩头:“嗯,下雪了。”
沈仄言默然片刻,缓慢而有力道:“我不会离开你。”
林卿稍稍起身,被沈仄言当即吻个正着,唇齿生出滚烫的热意,林卿闭上眼,什么都不想,慢慢被他拽进贴在怀里。
沈仄言贴着她的耳边低语呢喃:“整整四个月……四个月……”
分别数月的思念被沈仄言化成浓烈的情欲,他沿着温热的耳垂,让她感受着自己,要她也跟他一样。
林卿被放在床上,丝绸般的外袍被三两下褪去,他这才发觉她里面未着一寸。
林卿眼望着沈仄言,慢慢伸出手去抚摸这一张脸,沈仄言凑近了脸任她探摸,林卿凝视半晌,眼泪猝不及防落下,叫了一声:“谢岑——”
“我在。”他回答她,眼泪被吻了干净:“我在这,我不会离开。”
他在回应的同时身体力行,沈仄言温柔极了,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含着迷幻人心的药:乘风,林卿。
林卿在一声又一声乘风中热得淋漓尽致。
也不知是几时,外面雪花簌簌,园子里静悄悄的,天快亮时沈仄言醒了一下,借着微亮的日光低头看,林卿睡得正沉,或许是觉得热的缘故,手臂压在外,露出大片痕迹。
沈仄言拉高被褥,抱着人又睡了过去。
第176章 九重
林卿醒来时晌午早过,她翻着衣橱,发现新摆着的全是按照自己身形定做的新裳,她挑挑拣拣挑了件穿上,吃过饭,一问之下才知道沈仄言刚刚出门了。
午饭后喝着茶,地火早已烧起,屋内温暖,近卫禀着她离开几月的事:“公子忙着商行又忙着盛坊,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可多了,如今肃北可都知道了盛坊这个名号。按照公子的法子,如今盛坊已经是日进千金了。”
林卿道:“日进千金么,那真厉害。”
她的语气带着夸赞,像是赞扬三岁小孩字写得很漂亮一样,近卫不由跟着她笑。
不一会儿,林卿等来了柳小小。
只不过四个多月没见,当初那个瘦弱的小丫头已经变得亭亭玉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