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口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每次门打开时都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道……
陆夫人坐在长椅上,面无表情。
她打过电话给季闫,季闫手机关机,就连秦秘书也联系不上!
太不像话了!
不管怎样,桑杳都是他的太太,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为白筱筱的死掉眼泪……
产房的门再次打开,医生急急出来。
陆夫人连忙站起来:“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低着声音说:“输了血但还是不太好!她的身体情况无法承受剖宫产,顺产又实在太虚弱了!陆夫人,产妇跟孩子之间,可能只能保住一个!”
陆夫人颓然坐下。
不管她如何不喜欢桑杳,这个决定都不该她来做。桑杳跟孩子,无论哪个出事,季闫回来她都无法交代。
但现在似乎,只能她决定!
陆夫人沉默许久,才振奋了点儿精神,她轻声说:“保住季闫的孩子吧!”
她话才说完,喉咙就被卡住了。
林萧双手死死卡住她的咽喉,猩红着双目瞪着她。
林萧的声音嘶哑愤怒:“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保小试试看!你信不信你再说一句我会杀了你,我现在就杀了你这歹毒刻薄的老女人!季闫跑到国外去看那贱人,凭什么桑杳要搭上自己的命给他生孩子,你们陆家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
陆夫人无法呼吸,脸红发紫!
她挥手让人拖开林萧。
但是林萧什么都顾不得了。
哪怕现在她死在当场,她也不会让陆家再伤害桑杳……什么保大保小!什么陆家的香火!她只要桑杳活着,她只要桑杳活着!
“谁敢过来,我就掐死她!”
“我就让你们陆氏集团上新闻!”
“我会让季闫身败名裂!你们不是最要面子的吗?怎么不上来了……你们为什么不上来了?你们有没有把桑杳当成人看……”
……
远处,路靳声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林萧。
他看着她疯狂的样子,他看着她拼命护着桑杳的样子,怔怔出神……
良久,他走到她跟前。
他把林萧从陆夫人身上摘了下来,用力搂住,不让她再乱动了。
林萧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道。
她呆住:是路靳声!
她没有回头,她很轻地对身后的人说:“你让她保住桑杳的命,桑杳不能死,她不能死!路靳声,算我求你!路靳声,我用我那个孩子求你!好不好,好不好?”
路靳声紧压着她。
他看向陆夫人,沙哑着声音说:“保住桑杳!否则总有一天季闫会疯,而你会后悔!”
陆夫人怔住!
就在这时,沈清从过道那头跑过来,她披头散发,她跑得跌跌撞撞。
她刚刚失去丈夫……
*
产房的灯光炽亮。
桑杳躺在雪白床单上,她的黑发凌乱铺在枕上,她满头大汗,嘴唇咬得见血……林萧换了手术服进去陪她。
她紧握着桑杳的手:“桑杳撑住!你跟孩子都有希望活的!”
桑杳疼得几乎失了知觉。
但她知道林萧陪着她,她静静地看着林萧,她想林萧能进来她肯定是受了罪的……
大颗大颗眼泪,从眼角滚落。
林萧给她擦掉,她哽着声音:“胎位逆转,现在医生正在想办法把孩子顺过来……桑杳你省着力气,一会儿咱们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沈姨也过来了,她在外面等着你呢,也等着孩子出生呢!”
沈姨……
桑杳纤细的喉部绷紧,她蓦地痛哭出声:“爸!”
林萧跟着哭出来,但是她一直紧握着桑杳的手,给她安慰给她力量……终于,在桑杳撕心裂肺的悲鸣中,孩子成功地转了过来。
医生说孩子很有希望。
医生附耳低语,鼓励她:“陆太太,孩子正在努力,她想来到这个世界!用力往外推……”
人们常说,生孩子犹如进一道鬼门关。
但是桑杳闯了几道鬼门关。
她疼得恍惚,疼得像是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在最决然最痛的时候,她的身体僵直着往前,有什么东西往体外推出去……
小陆言出来了……
小婴儿弱小的啼哭。
青紫的小身体,小脚乱踢,小脑袋茫然地对着这个世界……
桑杳很想抱抱她,抱抱她的孩子,但是她没有力气了,她满头大汗地倒回产床上……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秦园腊梅花开的香味,她仿佛听见爸爸的声音【爸爸回来了,我们小熏高不高兴!】
那一刻,她又似乎听见自己跟季闫说的话。
她说【季闫,可能我的喜欢要很久才能找回来,你还要吗】
季闫轻声说要。
第145章桑杳在痛苦中,生下小陆言2
小陆言出生了。
医生轻声告诉她:“孩子很好!住一周保温箱就可以出院了。”
桑杳瘫软在枕上,她的嘴唇不住颤抖。
这一晚,她经历了太多的悲喜,也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她现在虚弱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萧握住她的手,又笑又哭的:“桑杳你听见没有,孩子很好!孩子很好!”
桑杳努力挤出微笑。
但是下一秒,眼泪又从眼尾滚落……
……
小陆言进了保温箱。
陆夫人在外头看着,心里欢喜得很,这是季闫的孩子……她当奶奶了!
看那眉眼,还有高挺的小鼻梁,活脱脱就是季闫的小翻版。
陆夫人看了很久。
大约是爱屋及乌,她总算是想起了桑杳,于是在深夜里问了佣人:“少夫人现在怎么样?阿胶鸡汤炖好的话,我送到病房里……女人家的月子还是要好好做的。”
佣人欲言又止。
陆夫人皱眉:“她怎么了?”
这下佣人不敢隐瞒,和盘托出:“少夫人生下孩子后,只休息了半个小时就穿上衣服跟亲家奶奶走了,我猜是去见亲家公公最后一面了。”
陆夫人心里一沉。
良久她低声问:“乔家那头,有没有带信过来,让陆家去奔丧?”
佣人摇头:“没有!亲家奶奶什么也没说。”
陆夫人颓然坐到长椅上。
她明白,桑杳这是要跟季闫一刀两断了。本来她该高兴的不是,反正孩子都生下来了,桑杳走不走其实无所谓了。
但是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想起路靳声那句话【季闫总有一天要疯。】
不,季闫是她的儿子,他怎么会为女人发疯?
陆夫人不信!
……
乔家大门敞着。
夜风灌进屋子,刺骨冰凉,
乔家临时摆放的灵堂清冷惨淡,乔大勋风光一世,离世竟连长子都无法为自己送终,只有继室张罗操办。
桑杳走进灵堂,缓缓下跪。
明明她才生产完,但是身形消瘦的没有一分产妇的滋润,更像是一夜之间被榨干了元气。
她扶着灵棺,细长手指轻颤。
她看着爸爸的遗容,哭得不能自己,她跪着说对不起……若是她有用,哥哥何至要坐几年牢,爸爸又怎么会心脏病发而死。
一夜间,她几乎家破人亡。
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她尝了个遍……
林萧眼中含泪,托着她的身子陪着哭。
沈清则是再难承受,她扑过来抱住桑杳痛哭流泪:“你爸爸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桑杳你再是悲伤也要保重好自己……夜里这么凉,你不要跪在这里了!你爸爸如果知道,他要心痛死的啊!”
桑杳却不肯起来。
她给乔大勋点了香,她跪在地上向他道别,连磕了25个头。
一岁一磕头,
她盼望爸爸泉下有知,能感知她的思念,能原谅他临走时她没在他身边。
一岁一磕头,
她脸上都是泪水,她轻声告诉乔大勋她生下了个宝宝,叫小陆言……她会好好带大孩子,她会像妈妈爱她那样,爱着小陆言。
沈清扶着她,同样泪如雨下。
乔家,沉浸在悲伤之中,他们没有发讣告,想着一切从简。
但乔家曾经花团锦簇过,乔时宴的案子更是轰轰烈烈,乔大勋离世消息还是上了B市头条,三天三夜不曾下来。
很多人过来了!
贺云母子,李先生和李太太,黎睿与路靳声,就连香市的范先生都特意过来送了最后一程。
只有季闫没回来!
几天下来,从头到尾,桑杳没有提及他一个字,就像是她的生命里没有这个人出现过,就像是她没有丈夫也没有爱人……
她拖着产后的身体,操办着父亲的后事。
孟燕回上香时候,
他很遗憾也很抱歉,他跟桑杳说对不起。
桑杳站在灵堂前,望着父亲的遗照惨淡一笑:“孟律师,我知道你尽力了!乔家现在这样,只是被季闫收回恩赐罢了。他喜欢你的时候,什么都不是问题,他不喜欢你懒得看你时,你是生是死、你是不是难过,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轻轻掉泪:“在他身边,我就得像是没有自尊的狗一样,哀求他讨好他……不过未必有用!最后还是这下场!”
季闫曾说,他说她除了求他,没有别的了!
现在,她不会再求他了。
因为她近乎一无所有了!
一阵穿堂风吹进来,
桑杳站在夜里的灵堂之内,身上已经瘦得几乎没有肉了,她安静地站着,然后缓缓伏倒,向乔大勋作最后的道别……
*
一周后,B市国际机场。
季闫下了专机,跟他一起回来的除了白家父母,还有白筱筱的堂妹白雪。
当然,还有白筱筱的骨灰。
白父捧着女儿的骨灰,老泪横飞,但又不敢哭出来。
白母则另有打算,他们因为女儿得了泼天的富贵,但是现在女儿走了,那就得找个人接上这份荣耀,白雪是小辈里长得最出挑的一个,而且眉眼看着还有几分像那位陆太太。
果真,陆先生第一次看见白雪,就怔了下。
白母觉得有戏。
走过机场的VIP通道,季闫跟白家人就要分道扬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