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茵敛下心神,缓步凑近,趁人不注意,偷偷瞥男人。
回来路上,慕朝宸告诉她,自包厢后,贺遇琛对狐家大开杀戒,只一星期功夫,已经伤到狐家根本了。
这种行事力度,用为她名声惩戒狐天德,根本解释不通。
更何况慕朝宸本人都多次求情,贺遇琛毫不收手。
因为有狐天德在场,慕朝宸没有继续往下讲,可一路瞪她的眼角眉梢,都显露怀疑跟她有关。
“慕云茵,天德出言不忌,你是当事人。”梁母咬字咬的幽深微妙,“现在妈妈问你,你原谅他吗?”
原谅个屁。
慕云茵才不是心胸宽广的伟大女人,她记仇记到每个字的偏旁有几个比划。
但凡她有实力,警察不抓她,我国刑法上对人身伤害的定义,从小到大,她全给狐天德来一遍。
但逞一时爽快只会让她烂船窟窿更多,对她近在眼前的自由,没有任何好处。
况且,她现在自知之明多到头发丝都是,除非她脑子贱没了,才会痴心妄想贺遇琛为她出气。
“原谅。”慕云茵面色恳切,同时想为自己争求更多,“我那天也出言不逊,母亲原谅我了吗?”
梁母没理她,全神贯注审视辨别贺遇琛脸上每一分表情。
他面色变得无波无澜,情绪仿佛退潮的海水,从他脸上消失,身上褪去。
坐姿毫无变化,又像凝固,手臂筋脉如同青紫色的小蛇,迥劲凸出。
但细审,这些又都平常,仿佛是她杯弓蛇影。
梁母这会儿是真真切切体会到,外界为何传他难缠,心思像没有底,深不可测了。
她只能主动亮剑,“慕云茵也原谅了,遇琛,狐家的事儿——”
“不停。”贺遇琛态度强势,他目光没有专门停留在狐家某个人身上,哪个人反应稍大,他就立时关注那个。
犀利,冰冷,威慑于无形。
人在他视线下,只觉得灵魂都被锁定住,从头到脚都是麻的,五脏肺腑也紧缩成一团。
狐天德受不住,猛然跳起来。
刚才他和慕朝宸跟在慕云茵后面过来,慕云茵站着,他们坐着。
慕云茵唯唯诺诺低头时,他还觉得快意。
贺遇琛为慕云茵出头,慕云茵扶不起的阿斗,回打他脸,让他体会一腔好心用在,全做驴肝肺。
未曾想,男人态度不变,他们地狱不改。
眼见狐天德拉着他父母落荒而逃。
慕云茵跟着要离开。
慕朝宸尖声喝住她,“站住,你别想跑。”
她唤门口保镖,进来看着慕云茵,转头望沙发上的男人。
“哥哥,狐家人走了,有些话我就明说了。”
贺遇琛风轻云淡,“说。”
“我一直都认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可从我跟黎川婚期定下来后,我看不清了。”
慕朝宸站起身,走到男人面前。“母亲爱我,给我精心准备陪嫁,哥哥那么宠我,却什么都没给。你秘书告诉我,你之前在西南出差,买了玉华压箱底的翡翠原石,是给我准备的结婚礼物,哥哥现在也不打算给我了?”
贺遇琛解开西装扣子,“母亲给你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你还想要什么,我把整个梁家都给你?”
梁母见不得他们亲兄妹争执,“遇琛,你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委屈结婚这么大的事,你礼物都没有。”
“沈黎川那个大礼物还不够?”
梁母一噎,情不自禁去看慕云茵,当年算计,她心知肚明,往常避讳这个话题,没想到遇琛当众揭出来。
慕云茵面带微笑。
时过境迁,她放不下也放下了,现在只看狗咬狗,超有意思。
梁母和慕朝宸还是不了解贺遇琛,他这个人,九分权欲,一分感情,拿这一分感情,富贵尊荣,贺遇琛有求必应。
还会帮着镇压她,以供她们开心。
可想去撬动他的权势蛋糕。
真,痴心妄想了。
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痛苦。
被他人体现出来,玄妙无穷。
慕云茵饶有兴趣继续看。
不曾想对上贺遇琛眼睛,一片无边无际看不透的黑暗。
慕云茵头皮一紧。
下一刻,慕朝宸的矛头也戳过来,“哥哥正大力入主顾家,股份资金不宜生变,我可以理解。那慕云茵的包呢?”
客厅里气氛骤然凝滞。
慕云茵后背也麻了,“那包不是我的。”
梁母眉头皱出川字纹,“什么包?”
慕朝宸望了慕云茵一眼,阴森笑,“今年M家全球限量发售的那款奶昔白鳄鱼皮铂金包,整个南省只有三只,两只在我和您手里,另一只在她公司座位下。”
梁母神情一变,骇然,惊沉,狠戾,清晰无比。
最后直勾勾注视贺遇琛,“妈妈是M家在国内排进前三的客户,调查一只包的去向,遇琛,你觉得难吗?”
“母亲出面,自然是不难。”贺遇琛西装外套大喇喇敞着怀,胸腹轮廓结实,一股无法言说的雄性野劲,霸气又张狂。
梁母拿出手机,找出M家经理,“遇琛,你希望我拨出去吗?”
慕云茵瞳孔紧缩。
脖子僵硬偏移,望向男人。
这通电话打出去,一切再无挽回。
她不会蠢到,将希望寄托在男人有一分怜惜她上。
慕云茵赌的是他权欲熏心,顾星渊夫人怀孕,他们内部分歧,贺遇琛眼下必须稳住自身。
可她失算了。
贺遇琛甚至笑出一声,抬手作请的手势,一派气定神闲的绅士风度,无谓自若的强大。
慕云茵寒气一瞬从脚底窜到头顶,再想开口,已经来不及了。
梁母电话拔出去。
“您好,梁夫人,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梁母攥着手机,声音是温和有笑意的,眼底漆黑的,冰的,“那款限量奶昔白铂金包,南省第三个拿到的是谁?”
第46章把他脸撕烂踩在脚下
“抱歉梁夫人。”经理姿态谦卑,话音却坚定。“涉及客户隐私,我们无法透露。”
梁母怔住,豪门富贵,内幕多,八卦劲爆,各大奢侈品牌自然都把保护隐私,列为头等要事。
可那是对大部分人而言,她作为金字塔顶尖,品牌方只会予以予求。
“是那个人比梁家还厉害?”梁母心中更沉,视线定格贺遇琛,“还是那个人根本就姓梁?”
经理稍稍一沉默,回答仍旧四平八稳,“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含糊其辞的回答,梁母眼睛喷火,正要强行逼问,经理忽然有急事,仓促结束通话。
头一次有品牌方敢挂她电话,梁母怒极反笑。
“贺遇琛,你现在只手遮天,当我奈何不了你?”
贺遇琛翘起腿,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点着沙发,“不敢。”
梁母盯着他。
几秒之后,蓦地手指慕云茵,气势骇人,“跪下。”
慕云茵尚不及反应,身后保镖得慕朝宸示意,一个摁肩,一个踹腿,强压着她咚一声响,膝盖磕在地上。
贺遇琛手指微不可察一僵,再出声,一丝调笑,一丝凌厉,“母亲这是做什么?杀鸡儆猴?”
“妈妈从不对你横加管教,不是因为你优秀,而是你自持克己,所以,倘若有错,绝不在你。”
梁母嘴角也有一丝笑,“慕云茵,我从小教你要知廉耻,不说谎话。你昨天在车里说什么,我记不太清了,你现在重复一遍。”
慕云茵颤抖。
她没觉得那话有错,可骂的是贺遇琛,当面重复,她用词有多肆无忌惮,贺遇琛就能她代价,付的有多肆无忌惮。
“你不说,难道心中有鬼,那话是唬我的?”
慕云茵攥紧手,男人依旧不骄不躁,扫视她,睥睨她。
而梁母的目光已经恨不得吃了她。
两害较长短,她眼下不说,梁母确认奸情,第一反应绝对是把她关起来,贺遇琛不会救她。
而她说了,贺遇琛再恼怒,也得找私下时间泄愤。
只要空出几个小时时间差,足够她做很多事了。
“妈妈,我就说——”
慕云茵稳声打断慕朝宸。“我认为顾星渊背德,三观不正,猪狗不如,是眼里只有欲望,丑陋龌龊的人渣。”
迎着贺遇琛陡然凛冽的目光,没有错过他一丝一毫表情,“能跟亲人赤裸相对,不在乎父母伤心,亲人难过,是狼心狗肺。”
男人猛地站起身,拳头攥的青筋直蹦,仿佛下一秒,血管就会爆裂开。
梁母被他脸上神色骇住,反应过来疾言厉色,“遇琛,你不认同吗?”
男人面孔像一团压摧城池的乌云,翻涌着,咆哮着,越来越骇人,直压慕云茵而去。
这般反应,梁母心下那点侥幸,荡然无存了。
浑身哆嗦着站起来。
在她话音出口的刹那,贺遇琛忽地又敛去所有情绪,只有漆黑的眸愈发幽暗深邃。
“这就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