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母仿佛只是下命令式的通知,根本不等褚砚礼回话,挂断电话。
褚砚礼沉默几秒,曲起手肘撑着桌面,将脸埋进手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说不出的疲累,像铺天盖地席卷来的淤泥,倾覆她,侵入四肢,冰冷在骨缝深处蔓延漫长。
忍不住想在闭上眼的黑暗中,多躲藏一会儿。
可逃避无济于事。
谁不是上一秒妈的,下一秒好的,精神不稳定,还谈个癫的自由。
连——斗战胜佛——城,起身。
弥勒佛看看褚砚礼假条上的理由,竟然还是相亲,再抬眼看看褚砚礼。
小姑娘本来一张俏白的脸,这会儿更白到失了血色,眼睛里布满密集血丝,颓靡中带着无法发泄的焦躁。
他一句没多问,批好她的请假条,嘴上淡淡,“环城路回民小吃街不错,钱江广场电影院音效最好,吃好玩好散散心。明天回来,公司再有人议论,领导还带你干她。”
褚砚礼噗嗤笑,强撑的若无其事,在一句直率的袒护里酸楚垮塌。
好悬端住表情,坦诚道,“我这次真是相亲,不是为谣言委屈。”
现代人相亲就算见阎王,也不至于笑中含泪的。
弥勒佛顾着女孩儿自尊,“领导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有时候遇到脏水,先检讨别人,再安慰自己,千万别想不开,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明知道弥勒佛是指刘兰,褚砚礼还是猝不及防被击中一下,在这个怎么都做不对的世界,竟然有人告诉她,她没错。
褚砚礼深吸口气,“谢了我的佛。”
弥勒佛不在意摆手。
褚砚礼从公司出来,打车回到梁家。
梁母等在客厅,一见她,指着茶几上纸袋,“换上,再好好化个妆。”
褚砚礼应一声,提袋子上楼。
梁母准备的是一件米白针织长裙,高领长袖的款式,没有丝毫露肤度,却能将人的身体曲线分毫毕现。
褚砚礼平日绝不会这么打扮,她的衣服,款式要老,颜色要暗,布料要多,裹的密不透风,丑的毫无意趣,才能降低梁朝肃对她的兴趣。
她不打扮也是这个目的。
二十岁出头的年级,哪个女孩儿能不爱美,不过是想要自保罢了。
只是梁母这次明显是动真格,精心挑选的衣服,不会容她推脱。
褚砚礼在外面裹了一层土灰色大衣,下楼后,梁母果不其然不高兴,“外套脱了,年级轻轻不要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丢梁家的脸。”
“母亲,现在是冬天。”褚砚礼揪着衣襟,“只穿裙子很冷,我可以到盛园再脱。”
“车里有暖气。”梁母盯着她脱掉,“现在脱,冻不坏你。”
褚砚礼明白她反抗,也不会有结果,争执到梁母动怒,只会残酷镇压。
不如老实顺从,忍过一天是一天,反正她计划也就在这一个星期。
见她乖乖脱掉,梁母面露满意,待从头到脚打量一圈,脸上就更满意了。
褚砚礼个子不算高,只有一米六五,可身材比例惊人的好,一把不堪盈握的小腰,衬得胸是胸,臀是臀。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形状饱满而圆润。
少见的水滴与蜜桃并存。
梁母在豪门见多了绝色,一时竟也移不开眼。
心里惊诧在她眼皮底下竟没发现,这个非亲生的女儿出落的如此水灵。
不由有些后悔这次安排的相亲,以褚砚礼的条件,就算非亲生,也能联姻更有价值的对象。
可菲菲积极促成,这次相亲安排算她头一次着手理事,梁母不会拂她面子。
………………
到了盛园,穿过大厅时,身侧忽然有人喊,“念慈。”
梁母本能停步,她的名字是姚念慈,自从嫁到梁家,几乎都是尊称梁太太,梁夫人。
几乎没有人再叫她的名字了。
她扭过头,看清来人后,先是不可置信,“海英?”
海英走上来,一把抱住她,“好久不见你了,没想到会在这碰上。”
海英是梁母出嫁前的闺蜜,有三四年没碰过面,梁母介绍完褚砚礼,实在舍不得走。
看时间接近五点,她犹豫一下,吩咐就近的侍者,领褚砚礼先上楼去包厢。
褚砚礼跟着侍者到了三楼,这一层是专门服务高级会员的,有七个VIP包厢,靠近楼梯的两间,一间门虚掩着,隐约有些男女混乱的声音,另一件门开着。
背对着门,坐着一位男士,头发黑亮浓密,黑西装显得肩背挺拔。
听见门口动静,回过头。
包厢里炽亮光线照清一对清隽的眉宇,仪表堂堂。
瞧见她,眼中一瞬惊艳后,露出一丝笑,礼貌内敛。
褚砚礼偏头找侍者,想确认是否这个房间。
不想身边空空,侍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褚砚礼回过头,包厢里男士起身,拉开身边座椅,“请坐。”
褚砚礼有些犹豫,梁母忘了告诉她相亲对象是谁,她心有抵触,竟也没问。此时想打个招呼确认,都开不了口。
僵持几息后,硬着头皮进去。
距离拉近,更显出男人高挑的个头,肤色白皙,笑的浓一点,眼角有淡淡的纹路。
褚砚礼猜他年纪,应该三十往上,再多猜不出了。
上流圈层不论男女都善于保养,四五十像三十岁的,大有人在。
“先自我介绍。”男人极为绅士,替她推椅子入座,“我姓时,时恩。”
褚砚礼附和,“梁,梁褚砚礼。”
“褚砚礼小姐不用拘谨,我们之前见过。”时恩递过来一杯茶。
褚砚礼愣神,没忍住抬眼看向男人。
时恩眼睛极亮,看人却不锐利,端正不冒犯,气质清正涵雅。
就算褚砚礼对男人一向不上心,他这种出众夺目的,见一次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好意思。”褚砚礼更拘谨,“我想不起来了。”
“不怪褚砚礼小姐。”时恩含笑,“当时那种场面,褚砚礼小姐可能无暇顾及路人。”
褚砚礼更疑惑。
时恩笑了一声,话未出口,脸上先带歉意,“白家医院,我朋友送他女伴产检,我恰巧也在。”
褚砚礼一窒。
时恩察觉到,温声道歉,“是我冒犯了,并非是有意提及,只是想对褚砚礼小姐坦诚,我见你的第一面。”
褚砚礼面上没什么表情。
气氛滑向僵硬时,走廊突兀响起一道男音,“后悔相亲不妨明说,把我晾这半个小时算怎么回事?”
梁母声音不悦,“梁家说到做到,中途从不反悔,我看着褚砚礼上楼。”
褚砚礼不由看向时恩。
他也是一脸惊诧莫名,“褚砚礼小姐要相看的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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