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只剩下了那抹决绝的身影,和那句“我想解脱”。
第28章
这是第二次贺齐昭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可他再也没有了第一次陪她一起坠入水底的勇气了。
“贺齐昭,为什么。”他踉跄着走到崖边,看着奔腾的江流,他只问的出这一句话。
他还想再说句什么,可是嗓子却像被灌入铅水,他说不出话。
胸腔剧烈的疼痛让他跪了下来,恰巧跪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
石尖戳破锦缎,扎进肉里,血液也顺着留了下来。
阳光落在他死气沉沉的脸上,将他的脸照的更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若你觉得是解脱,那便就这样吧。”
明明嗓子疼得不像话,他还是将这句说了出口。
傅暮烟翻身上马,似乎没有任何留恋,至今回了镇国公府。
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处理,他直接来到了主院。
“爹,娘,婚宴取消吧。”傅暮烟没有任何周旋,直接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白瓷掐丝的杯盏砸到了傅暮烟的肩上。
“你在发什么疯,是不是贺齐昭对你说了什么!”裴母能够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个了。
要不让明明都同意的人,怎么一下子又变了卦。
傅暮烟看着裴母,眼睛发着红,但语气却格外淡然。
“她已经死了。”
裴母愣了一下,但也没有过问。
贺齐昭是死是活与她无关,只是看傅暮烟这幅样子,还是软了语气。
“贺家那边我好不容易说通,现在毁约不妥,你要是不喜欢,以后纳妾便是。”
傅暮烟轻嗤一声,才道:“成亲那日,我若不出现,那才是不妥。”
裴武被他这句话气得直捂胸口:“逆子!”
又是几声脆响,地上又落了满地瓷片。
沉吟了片刻,傅暮烟让裴武发泄完了才悠悠开口。
“联姻是为下策,若真要恢复镇国公府的荣光,便是从政握权。”
镇国公府到裴武这一代已经衰弱了,也只是握着这个名头罢了。
众人敬三分不过是敬这个爵位。
在乱葬岗的时候,傅暮烟才终于想清楚这个事情。
就是因为他有权无实,他才会闭耳塞聪,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因为他去军营太少了,才会让楚萧率立新功。
是他从前识人不清,是他之间倦怠了。
他不想以后的日子里,他想做什么都所限甚多,就连想为贺齐昭报仇,都只能借着酒意。
“这并不冲突。”裴母还算淡然,继续说道。
傅暮烟哪里不知道这并不冲突,只是他不愿意。
那天晚上,他就知道了,自己不愿意和贺婉樱在一起。
甚至连以后相敬如宾他都做不到。
而且,不知道为何,那段时间的日子里,他总是会想,贺齐昭知道了应该会不高兴的。
傅暮烟眉头紧皱:“现下圣上正欲立太子,丞相家现在已经站队了。”
“爹,你也要同他一起吗?”
傅暮烟知道裴武是中立派,选择明哲保身。
若成了婚,丞相判断失误,对他们家也有影响。
这些年傅暮烟虽然政事管的不多,但也不是全然不知。
现在有意想去处理,倒也能将这些事拿起来。
听到傅暮烟这么说,裴武到底是犹豫了。
其中利害他也省得,他看着傅暮烟眼神有些晦暗:“婚礼只有几日了。”
听到裴武松了口,傅暮烟也缓了口:“儿子自会处理。”
第29章
退婚一事比想象中的要容易些。
之前晚上那件事贺婉樱就心生不满,只是喜欢了多年也放不下手。
现在傅暮烟亲自来退婚,贺婉樱心中也有傲气,她爹也是个宠女儿的,便同意了。
只是后来没少给傅暮烟下绊子,这是后话。
傅暮烟走的时候,贺婉樱害红着眼,恶狠狠的说了句:“有本事你以后别后悔!”
他也只是淡然的道了句:“祝贺小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傅暮烟回府后,习惯性的往贺齐昭的院子里走去。
贺齐昭的房间门窗总是紧闭的,就靠着几个灯盏照明,昏昏暗暗的。
鬼使神差的,他走了进去,将窗户打开了。
迎面而来的金光,照的眼睛有些刺痛。
“怎么就不喜欢开窗呢。”他的眼神里拢起几分暗淡。
人总是喜欢去问自己明明知道答案的时候。
有时候知道了免不得是徒增伤心罢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傅暮烟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脚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气,站在烈日下四肢百骸去莫名有些冷。
他退了几步,离开了这扇窗。
没有将它关上,也没有再打开其他的窗户。
房间里还留着属于贺齐昭的气息。
他闭上了眼睛,眼尾泛起晶莹的水光。
傅暮烟皱起眉,后知后觉的升起一股疼意。
就好像是心口腐烂的一处,生出了疤,又被人活活撕开。
窗口的一束光打到了床上。
房间里估计还没有人来整理,被子还乱做一团。
傅暮烟突然想到,贺齐昭以前睡觉挺不老实的,被子睡着睡着就不见了。
小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防,而且她就那么小小一个,也生不出什么龌龊。
晚上的时候,他有时候睡得晚,或者突然想起就会跑过来给她盖被子。
有时动作太大,不小心把贺齐昭吵醒了,她也不恼。
只是软软糯糯地说一句:“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
有次白日里,贺齐昭醒得早。
正巧看见他来,就闹着要他教她怎么整理被子。
其实这些原本让婢女去做就好了,可是她问了,他便教。
他从来没做过这些,只是脑子里回忆婢女的动作尽力模仿。
他叠的没多好。
只是贺齐昭会在旁边看着他说:“哥哥真厉害呀。”
想着,傅暮烟的手上也不自觉得将被子拿到手上中。
“香菱,哥哥现在叠被子可厉害了。”
“哥哥可以教你了。”他说着,眼泪却莫名留了下来,滴到了被子上。
被子被他提起来的瞬间,竟然生出一种整理遗物的感觉。
有了这个念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了。
被子保持着提起的动作。
傅暮烟却突然发现,有几块破布夹藏在里面。
他将被子又往上一拉。
随着他的动作,破布四处飘散。
拿住被子的手突然一抖,眼睛在几块绢布上迟迟无法挪开视线。
白色的布匹到处飞舞着。
破布一份正好落在了他的鞋尖。
那块上面绣着被他说像是蹴鞠一样的牡丹。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发现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30章
傅暮烟的脸色一寸寸变白。
脑子里像被锤进钉子,尖锐的刺戳着他的太阳穴。
他想转身就走,可是身体的动作却由不得意识牵引。
傅暮烟蹲了下来,将那一片绣花的破布捡了起来。
眼睛似乎都有些疼得睁不开了,心脏似乎也如同这块布一样被撕碎。
喉咙处竟生出一丝血气,他咽了下去,将布紧紧握在手中。
他不想在留在这里了。
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后,才发现更是窒息。
之前为了让贺齐昭开心些,便将她小时候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了。
当初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现在却像是给了自己一把利刃,直直往心间上戳。
桌子上的一块碎玉被他拿了起来。
那是几年前,贺齐昭送给他的生辰礼。
只是没过了多久,便发生了那件改变了贺齐昭命运的事情。
他一时气急,便将玉丢在了地上。
后来捡回来了,却将它忘在了这里。
早几日想去修的,可是,贺齐昭便在哪里寻死觅活。
手掌上蔓延出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低眸看了许久,才发觉碎玉将他的掌心给戳出几个细碎的血口。
血液将碎玉侵染,突然自嘲一笑。
凭什么她一死了之了,然后将这些痛苦留给他。
傅暮烟叫人生了一把火。
他要将这些东西都烧了。
没了,什么都消失了,他也全当没有这个妹妹就好。
火被烧起得很快。
只一瞬间,便腾起了一阵灼人的光。
傅暮烟没有任何犹豫,将东西一股脑得全部丢了下去。
最底下靠近火源的,是贺齐昭为他缝的安神荷包。
有一段时间他总是睡不着,贺齐昭便寻了个方子,给他做了这个荷包。
荷包被点燃了一角,傅暮烟却感觉是烧到了自己身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