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震撼于冯斯年高明厉害的手段,忽然间嗅到一股格外清奇的香味,我没有闻到过那样清冽的香味,像淬了汁的竹叶,或者兰花的花蕊,润物细无声一般渗入空气。我低下头,光洁的大理石砖上摇曳着一个男人的影子,他同我咫尺之遥,我们的两缕身影近乎重合,男人领带的尾端还勾着我围巾,一寸寸缠绕,再一寸寸分离,我仿佛经历过这一幕,在滨城的射击场,也是如此相近...
“放屁吧。”蒋芸没好气,“我们是真爱。他可疼我了,我活到今天,就他对我最好,而且他不是图我漂亮。”
我夹了一块海参,“他倒是想图,他那玩意儿能行吗。”
蒋芸托着腮,“我老公的儿女和孙子,都极力反对他再婚娶我。”
我被逗笑,“他孙子都不同意啊?”
蒋芸突然一本正经握住我手,“韩如卿。”她眼眶泛红,“我妈去年肝癌恶化,我和雇主谈价钱时她死的,我特希望有个男人呵护我,这十年养家撑得太累了。”
我看着她,“我理解。”
她擦掉眼泪,“我签婚前协议了,不分他财产,我自己要求的。韩如卿,我现在很幸福。”
我点头,“傻人有傻福。”
她大笑,“你最后可别嫁一个比我老公还老的。”
我说,“降服我的男人还没出生呢。”
蒋芸补了口红,举着杯子跟她们划拳,我起身要去洗手间,目光不经意掠过门外的过道,一眼看到刚出电梯的冯斯年,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和我相仿,长相蛮清秀,一张标准的娃娃脸,圆润白净,挺显小的,就是身材没胸没屁股,除了嫩,没什么优点了。
冯斯年单独带女人吃饭,肯定是私事,女人不是圈子里的富太太,那基本排除应酬,也不是妖艳贱货,莫非他真实的审美嗜好,是这种清汤寡水的?
我拿起大衣当即要跟上,蒋芸拉住我,“你要走啊?”
我没空详细解释,只模棱两可说,“冯斯年在隔壁,你帮个忙。”
都是打猎的老猎人了,蒋芸一听就知道我要她帮什么忙,她走到门口拦住送餐的侍者,“隔壁是华京的冯董吗。”
侍者说,“是冯董,他和一名年轻女士,进屋就关门了。”
蒋芸嘱咐他,“你一会儿进去留一条门缝,用餐车挡住。”
她交待完回来落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冯斯年在商人中的口碑,那是当代柳下惠,原来不去酒店开房,来酒楼雅间边吃边玩,难怪没人撞见。”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她们喝酒喝得凶,我也没打招呼,和蒋芸道别后,直接走出雅间,侍者先进入包厢,堵门的餐车大约一米高,我略微半蹲着,里头的人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端倪。
女人没坐,站在冯斯年的左侧,正好面朝门,“冯董,殷沛东的生育能力很弱了,我怀不上孩子。”
冯斯年观望侍者清洗餐具,指尖在桌沿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神情喜怒不明。
“两年了。”
他讲了这三个字,女人立刻害怕了,跪在他脚下,“冯董,我会想办法。”
侍者瞬间吓一跳,斟满的餐前茶被溅出几滴,冯斯年本身是一个极具修养的人,他并未怪罪侍者的失误,抽出纸巾擦拭着袖口处,“你出去。”
我敏捷一闪,背靠墙壁躲藏,侍者推着餐车打开门,我朝他使眼色,他一声不吭往相反的方向推走了。我对准木门掀动衣摆,制造出一阵风拂过的假象,将轻轻掩住的门扉又吹开两厘米缝隙。
冯斯年喝了一口茶,“关宸,我从会所赎出你,送你进殷家,我要你捏住殷沛东,你至今没有完成。”
被称作关宸的女人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最近殷沛东很信任我,他在书房的时候我也可以自由出入,您想要的东西,我很快能得手。”
虚虚无无的阳光形成斑驳的网状洒入窗户,投映在冯斯年的侧脸,越发显得诡谲莫测。
我憋着气,整个人紧贴墙角,殷沛东的情人竟然是冯斯年派出的奸细。
一旦他掐住了殷沛东的咽喉,等于掐住了华京集团的命脉,虽然冯斯年如今是董事长,可只要殷沛东活一天,他便是董事局公认的幕后当权者,他的分量比冯斯年更重,他们产生了分歧,冯斯年也只能让步,除非端了殷家的窝,他才能真正操控华京据为己有。因此他不离婚,有一部分原因是需要殷怡做人质,假如他最终没能斗赢殷沛东,唯一的女儿在手,殷沛东多少要顾虑。
好一盘深谋远虑的计中计。
就在我震撼于冯斯年高明厉害的手段,忽然间嗅到一股格外清奇的香味,我没有闻到过那样清冽的香味,像淬了汁的竹叶,或者兰花的花蕊,润物细无声一般渗入空气。
我低下头,光洁的大理石砖上摇曳着一个男人的影子,他同我咫尺之遥,我们的两缕身影近乎重合,男人领带的尾端还勾着我围巾,一寸寸缠绕,再一寸寸分离,我仿佛经历过这一幕,在滨城的射击场,也是如此相近
我失神之际,男人俯身,他挨着我耳畔问,“你在偷听什么。”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动作极快捂住我嘴,我根本来不及应对,男人炙热的身躯抵住我脊背,拖着我往后退,“别叫。”
我反应过来,挣扎着厮打禁锢我的那只手,男人纹丝不动,牢牢地囚住我,直到把我拖进对面的一扇门,反锁后才松开手。
我急促转身,手背使劲揉搓着嘴唇沾染的气味,淡淡的薄荷茶与麝香的气味,来自于男人修长的手指。
男人背对四四方方的窗柩,面容被灼人的光晕覆盖,我只看清他身上的墨绿色格子风衣,精致到没有半点褶皱和灰尘,他的轮廓也熟悉,是男人中少有的魁梧英气,我眯着眼,试图在极为明亮刺激的光线里聚焦。
他意识到自己站立的角度反射出是一片金灿灿的光,随即朝一旁倾斜了半米,男人的一切在我视线中渐渐明朗清晰,是林宗易。
我彻底回过神,站好颔首,“林董。”
他打量我的表情,“韩助理面对你们冯董千娇百媚,面对我连莞尔一笑都困难。”
冯斯年接招一向有分寸,司机,赵秘书和纪维钧之外,并无其他人真切见过我们出格的举动,我勾引他也在私下出手,所以林宗易这一句感慨,我极其不解。
他脸上笑意未减,“韩助理要怎样报答我。”
我疑惑,“报答您?”
他转动着拇指佩戴的白斑玉钻戒,“看过动物世界吗?在狮王的领地,任何一只雌狮都从属它,即使它没有占有,没有动心,雌狮与狮王也是俘虏和主宰的关系。当一只异地的雄狮侵入狮王的领地,要掠夺雌狮,狮王的征服欲将前所未有爆发。韩助理使尽浑身解数没有攻下猎物,我扮演入侵争抢你的雄狮,助你一臂之力,不应该感谢我吗。”
我故作不懂,“我不看动物世界。”
林宗易从风衣口袋内取出一枚信封,不疾不徐启开封口,倒出里面的纸片,是几张相片,“纪维钧把这些交给我时,我对韩助理的兴趣,又增添了几分。”
他专心致志审阅相片,没放过一处细节,尤其我亲吻冯斯年鼻梁,由于被两辆车的玻璃遮掩,我的唇与他的面孔无比模糊,可正因朦朦胧胧,才动情暧昧至极。
我一语道破,“纪总是您的人。”
林宗易若有所思,“不算是。”
“纪总与冯董不和睦,您与冯董是对手,共同的敌人,当然能成为暂时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