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展凌风：我没有交学费，但他是我最好的老师

彭澎 ，著名作家、诗人，文化学者。中国作协会员，贵州省作协主席团成员，贵州诗歌学会副主席，贵州省诗人协会副主席。

我是一个很少获得夸奖的人。实际上相反，我是一个走到什么地方都能获得夸奖的人。但我几乎没有得到来自父母的夸奖。于我来说，无论是童年或是现在，都想获得他们的肯定与赞赏。但在回忆当中，却是少得可怜。我像是一个独自行走在荒漠中的人，对清风月明不屑一顾，固执的就想找到一张，对我温暖以待的笑脸。

没错，就是温暖与笑脸。幼时，父母多争执。父亲打工，母亲持家，但少有钱财寄回，母亲便整日冷脸，像极一团黑云。后母亲出去打工，留父亲持家，工资基本上往家寄，却大多被父亲赌博输了。整个家的压抑冷漠，至此开始。

我渴望的温暖，笑脸。在记忆当中极少，如果有人问我，若可以回到童年，我愿否？答案是否。童年虽有美好，但更多是痛苦。我那小小的渴望，到如今亦未实现。

我渴望母亲的温柔，渴望她的欣赏与肯定。幸好，这样的感觉在一个同村婶娘身上获得，才不让我在偏执的路上越走越远。但婶娘弥补的遗憾，怎抵得上母亲笑脸与肯定呢？

我渴望父亲的温暖，渴望他的指导与鼓励。可这样的感觉，却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才获得。而给我这个感觉的，是我恩师彭澎。

夸奖我的人很多，可是像父亲母亲一样的夸奖与欣赏我的，至今想来，只有婶娘与恩师了。

认识恩师的时候，是二十一岁。在写作圈子里混得一些粗糙名声，那时年少，总有些自傲轻狂，但能力有限。正因如此，自卑自负等表现总在身上体现。

与恩师第一次见面，是在银行大厅。他亲切，和睦。初见时，就能感觉一种长者的慈祥，没有架子，没有距离，温暖。

那时的我，除了自己创办杂志这条可以拿出来说的资历，其他能拿出手的东西有限。论写作，我实在是缺少底蕴。论才华，也少些珠玉光芒。于是，和那些作家在一起，我内心极度自卑。

恩师或许以看出我内心的自卑，逢人介绍我时，总不断放大我的优点。若有我做得不好的地方，也会谆谆教诲。他教人，绝不叫人讨厌反感，你能深切感受到，他真是为你好，而并非是你让他有何不好的感受与情绪。正是这样的感觉，无论是我，还是受他照顾指导的年轻后辈，都与他亲近，打心眼里尊重他。我们，可以不听父母的话，但他的话，得听。

在外漂泊多年，返回毕节后，我内心的温暖与力量，多来自恩师与恩师的诸多弟子。我们私下里，总会将他比作父亲。

那段时光，恩师总是给我找各种出路。也尽量为我的人生做铺垫，给我各种露面的机会。就连加入贵州省作协，都是恩师操持。

后来我离开毕节，到南昌发展。他在鲁迅文学院有个同学叫陈然，在江西省作协任职，便给我两瓶茅台酒，让我到了南昌，以弟子之礼拜访陈然老师，方便我在这边，若有急需之时，可以找个人想办法。恩师苦心，是拿我当孩子看护。

一次过年，我与母亲大吵一架，有轻生念头。便关机离家，在街上流荡，或网吧度日。偶尔开机，总是看见许多未接电话，我看些消息，又立即关机了。这样度过了三天，到了过年当天傍晚，天色刚黑，外面鞭炮齐鸣，烟花灿烂。我打开手机，就接到恩师电话，接过电话，恩师问我在哪儿。我告知位置，他叫我去他家，我拒绝了，告诉他我没事。我知他要劝我，我并不想让人劝，只是想安静待着，过了年远走他乡。

恩师叫我许久，见我不听话，这是我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事。突地，他在电话里哭起来，骂道:“你整日关机，不接电话，让老子有多担心。我一有闲就打你电话，你小子看见未接电话也不回我。儿哟！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只是语气哽咽。他一哭，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我蹲在街头，也大哭起来。所有积压在我心头的情绪，像洪水倾泄而出。从小到大，我都没如此哭过。

我哭了，恩师也哭。他像一个父亲一样倾诉与开导，告知他对我的担忧。他说：“你多聪明的一个孩子，在外面摸爬滚打十多年，什么苦没吃过，今天却要这样那样，你想让老子失望吗？”

责骂劝阻中，全是恩师的在意。我家里的氛围，是不懂得彼此间倾吐感情的，甚至是遇事时的沟通交流，全无温情，皆是争执吵闹解决。所以，我何曾遇到这样的温暖？

记忆里许多场景，都是独自一人消化内心的苦闷忧愁，伤悲疼痛。心门多是封闭，未曾有一人，像恩师一样能进驻心田，能让你感受到温暖，能拉你一把。

迷茫的青年

世态炎凉，俗尘冷漠。这个功利的世界里，温情可贵。遇到恩师的人是幸运的，我们兄弟几个，雷越、刘永品等，多受恩师照顾。

所以，每每想起这些，内心温暖，眼眶湿润。看见恩师，我总能想起民国时期那些先生，他们于后辈，真是爱护有加，生怕其一身才华与灵气浪费。但恩师终不是生在民国，他只是在世界的一隅，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提携着后辈，照顾着他们。

但这样的提携与照顾，在今时今日的光景，更显难得。他不像一些老辈作家，论资摆谱，占据着资源自用。他总是尽其所能，给年轻后生创造机会。有时，并非看你才华，若你对写作有着憧憬与热情，他亦愿意给你机会。

他说：“文学是世道人心最后的温暖。”

我不知道，文学是否可以成为世道人心最后的温暖。但他却在我们心里，种下了太多温柔。今日提笔，写一写我的恩师，让大家认识认识。也算是在我人生中，留一浓重笔墨。

谨以此文作酒，敬我恩师彭澎！

撰稿：展凌风 编辑：杨刚

天视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