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草长莺飞。
沈府。
沈幼宁靠在窗前打着盹,手里绣了一半的帕子快要滑落到地上。
云枝刚好进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好笑。
沈幼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极不擅长女红之事,绣着花竟将自己绣得睡着了。
云枝轻手轻脚地走近,想将帕子拿起来。
沈幼宁却被惊醒了:“怎么了?”
自从那日在皇后宫门口和嘉柔郡主碰上后,沈幼宁便称病在家修养,辞了皇后好几次邀约。
她只求平淡一生,不想再卷入宫中是非了。
云枝笑着摇了摇手中的请帖:“今年春狩召开在即,皇后娘娘特意差人送了帖子来,邀姑娘同去呢。”
寻常人若是得皇后亲自相邀,只怕早乐得找不着北了。
沈幼宁却只觉头大。
云枝一看沈幼宁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忙抓着她的手摇了摇。
“姑娘,你已经推了皇后娘娘几次邀约,若是再推,皇后娘娘必定要生气了。”
“再说了,姑娘你今年就十六了,春狩可是只有王公子弟才能参加,姑娘也要为自己的婚事考虑嘛。”
沈幼宁拿起云枝手里的请帖就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越说越没边了,羞是不羞?”
云枝笑着躲闪,主仆俩闹成一团。
微风拂面,春季已经悄然来了……
半个月后,皇家围场。
沈幼宁扶着云枝的手走下了马车。
仔细想了半个月,加上沈父从旁劝说,沈幼宁还是来了春狩会场。
一眼望去,黄盖连绵不绝,几乎望不到尽头。
云枝在一旁惊呼:“姑娘你快看,果然是天家富贵,奴婢今日才算开眼。”
沈幼宁正想叫她小声点,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嗤笑。
“看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云枝转身就要骂,却被沈幼宁眼明手快地按住了。
沈幼宁给云枝一个严厉的眼神,然后带着她跪下,恭敬道。
“臣女不知郡主在此,失礼了。”
嘉柔郡主这次却没离开,反而走到了沈幼宁的跟前。
“沈姑娘乃是沈太傅之女,向来饱读诗书,怕是很少来这狩猎之地吧?”
沈幼宁不知她是何意,愈发谨慎:“臣女的确不懂骑射。”
嘉柔郡主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袖口并不存在的灰。
“既如此,沈姑娘便好好欣赏吧,方不辜负我特意去求了皇后娘娘给你送上请帖啊。”
说罢,她径直带着侍女离开了。
沈幼宁心下一震。
原来皇后的请帖竟然是嘉柔郡主求来的!
可这是为何?嘉柔郡主不是很讨厌她的吗?
沈幼宁心底莫名涌上一股不详之感。
这趟春狩之行,只怕还有得折腾……
云枝扶着她起身,也有一丝不安:“姑娘……”
沈幼宁拍拍她,道:“别怕。”
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嘉柔郡主的背影,心下有了计较。
“走,先回营帐。”
夜幕降临。
为着第二日狩猎保存体力,因此诸人早早都入帐睡了。
直到巡守侍卫一声怒喝划破了寂静——
“什么人?!”
顿时一阵嘈杂,所有人都闻声出来,各个惊疑不定。
直到裴皇脸色铁青地坐上首位时才渐渐安静下来。
裴皇脸色不愉地问道:“何事如此喧哗?”
侍卫将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推到空地上,随即跪下道。
“回皇上的话,属下巡夜时见此人偷偷摸摸地从一营帐中出来,形迹可疑,便将人扣下了。”
在场诸人一看男人衣冠不整的样子,顿时明白是一对野鸳鸯私下相会,被逮了个正着。
顿时都十分好奇哪家女子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裴皇果然脸色沉了下去,“你是在哪个营帐前逮到此人的?”
侍卫犹豫了瞬,随即开口,声音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是沈太傅之女,沈姑娘的营帐前!”
话音一落,气氛顿时陷入死寂,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哔啵声。
裴亦霄脸色骤变,袖中双拳紧握,骨节森然。
“听说太傅向来严格,没想到教出来的女儿竟然如此不堪。”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这下这位沈姑娘以后可别想抬头做人了,以后还有谁敢娶她?”
渐渐地,周围响起了一些议论之声。
裴亦霄听着这些浑话,牙关紧咬,额角蹦出青筋来。
这时,首座上的裴皇出声:“带那位沈姑娘过来。”
裴亦霄咬咬牙,正待跪下求情,就听耳畔传来一声惊讶的询问。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闻声看去,就见沈幼宁怀中抱着几株花,疑惑地看着这边。
她一身裙装上沾满了泥水,绣鞋更是泥泞不堪。
有认识她的忍不住出言道:“沈姑娘,你这是去哪了?”
顿时哗声大起。
“原来这位就是沈姑娘?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小小年纪就如此轻浮,简直是把沈太傅的脸都丢尽了。”
裴亦霄再也按捺不住,沉声道:“皇上在此,诸位慎言。”
声音顿时停住,周围的人都有点诧异地看向裴亦霄。
燕王裴亦霄,向来不得皇上宠爱,空有皇子名号,平时就跟隐身人似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在人前为他人说话。
嘉柔郡主状似无意地看了裴亦霄一眼,又垂下眼睫。
因此无人看清她眼中的得色。
这时,裴皇轻咳一声,看向一脸茫然站着的沈幼宁,轻声问道:“沈姑娘,你方才在哪里?”
沈幼宁将手里的花交给云枝抱着,跪下道。
“回皇上的话,臣女听说附近长着一种名为玉玲珑的花,一时起意便带着侍女过去了,还请皇上恕罪。”
裴亦霄神色微松。
皇家围场外的确长着玉玲珑,但是却生长在距离此处足有一个时辰路程的河边。
沈幼宁若是去采花了,便不存在和他人私会的可能。
在场之人见沈幼宁的确一身泥泞,手里也抱着玉玲珑,便知此事与她无关了。
都是一脸好戏落空的失落。
裴亦霄不动声色地瞥了皇帝一眼,又变回了以往那副缄口不语的模样。
今晚,他有点冲动了.
但也不后悔。
皇帝脸色稍霁,示意沈幼宁起来。
转向地上那男人时,眉目间满是阴沉,“你大半夜偷偷摸摸潜入沈姑娘帐中,意欲何为?”
男人浑身哆嗦了一下,眼光不自觉地往嘉柔郡主身上飘。
触及到那视线中的阴寒,忍不住又浑身一抖。
随即心一横,狠狠咬了一下牙齿。
下一刻,他的身体倒在地上,口鼻中沁出黑色的血迹。
竟是当场服毒自尽了!
皇帝脸色十分不悦,让人将尸体拖走。
然后起身回了营账。
其余的人也都跟着散了。
沈幼宁唇角飞快地一勾,随即淡去,跟着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云枝将花插在花瓶里,小声道:“今晚真是好险。”
沈幼宁靠在椅子旁,闻声笑道:“还真是多亏了你细心。”
白日里嘉柔郡主的话让沈幼宁心生警惕,便嘱咐云枝小心提防。
不久后,云枝就发现有一个男人总是鬼鬼祟祟地在她们营帐边晃荡。
沈幼宁思索片刻,干脆带着云枝去摘玉玲珑,远离是非之地。
竟然歪打正着地逃过一劫!
看来那个嘉柔郡主,是真的下了杀心了。
可她沈幼宁,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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