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夜渊全集小说已完结大结局-云皎夜渊全文无弹窗阅读

时间:2023-05-28 14:16:0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因为不知道云皎到底会做出什么来,夜渊心脏一直提着,在御书房呆了半天也没能静下心来,索性带着政务回了乾元宫。
一进门他下意识地就找云皎,可看了一圈却连个影子都没能瞧见。
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了:“云皎人呢?不是让你派人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不在?”
云皎不在乾元宫是常有的事儿,蔡添喜不知道夜渊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却不敢辩解,先低头认了错:“是奴才不够仔细,这就让人去问问。”
他转身就要去找先前指给云皎的两个宫女,可喊了半天却没人应声,许是受夜渊影响,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又有云皎失踪的前车之鉴,他没敢耽搁,立刻准备将宫人遣出去寻人。
可他这边正吩咐着,外头云皎就和人说着话回来了,瞧见满院子的宫人她满脸意外:“这是要做什么?”
蔡添喜松了口气,也没说夜渊刚才的小题大做,随手一挥就将人遣散了:“教训几句话而已,姑娘……”
“你去哪了?”
夜渊大步走了过来,眼底带着质问和怀疑,云皎这种时候离开,他难免会往别的地方想,想她会不会去找祁砚。

然而面对他的发作,云皎没有和以往似的针锋相对,反而语气低缓平和:“太后想在寿宴上用那套翡翠镶金刻百鸟四出碗,尚服局没找到,奴婢去帮忙了。”

夜渊带着酸味的怒火一顿,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原来不是跑出去找人了,而是去帮忙了。
这倒衬得他刚才的举动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便有些古怪。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蔡添喜,他义正严词地骂了一句:“尚服局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什么东西都得云皎姑娘去找,要他们做什么?这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岂能做这些粗活?”
他装模作样地看着夜渊:“皇上,奴才看尚宫六局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夜渊侧头咳了一声,顺着蔡添喜给的台阶下了:“说的也是,不过眼下不急,等太后寿诞过了,你……”
他看向云皎,“你再着手整顿,肃一肃宫里的风气。”
只是庄妃现在掌管宫务,知道这个消息难免会当成云皎是想要示威夺权,会对她做些什么。
云皎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这个而拒绝,可没关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咳了一声,正要说一句他会警告庄妃不给她添乱的,可话刚到嘴边——
“是,奴婢遵旨。”
夜渊一噎,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云皎这就答应了?
虽然交给她的差事,不管多难她都鲜少拒绝,可这次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云皎虽然从不怕事,可也不会上赶着惹事,这次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夜渊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先前才被压下去的疑虑又冒了出来——云皎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的脑袋隐隐发疼,却死活找不到头绪。
“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传太医来看看?”
云皎忽然开口,夜渊自混乱的思绪里回神,垂眼朝她看了过去,她仍旧是很平淡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想法来。
心里的沉闷感又浓郁了一些,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自己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他再清楚不过,不必这么折腾。
“太医来也不过是开养神的药,倒不如你给朕按按,说不定还要舒服一些。”
云皎低头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正殿。
她手上带着皂荚的味道,和以往淡淡的沉香混着香膏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夜渊闻见的那一刻颇有些陌生,他将那只手拉过来确认似的靠近鼻尖又嗅了一下。
果然不是以前闻到的味道。
“今天怎么没涂香膏?”
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便有些拿捏不好频率,云皎索性停了下来:“宫人没有香膏的规制,以前是奴婢逾制了。”
夜渊忍不住皱眉,爱美是人之天性,虽然为了避免宫女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耽误了自己的差事,宫规是不许她们过度装扮的,穿什么服色,戴什么首饰,涂什么胭脂都有规定,可私下里她们多戴一支珠花,多涂一些香膏,是没有人会追究的。
何况云皎还是掌事宫女,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云皎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抽回去,力道适中地开始按压,夜渊不自觉放松下来,云皎穴道找得很准,仅仅几下而已,他的头痛就缓解了。
当然更让他觉得舒服的是,云皎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外头却忽然吵闹了起来,他皱眉坐了起来,眼神仿佛变成了刀子:“外头在闹什么?”
德春拧着一个小太监的胳膊将人提了进来:“回皇上,奴才刚才正打扫外殿,瞧见这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就拦住问了句话,没想到他言辞闪烁,身体发抖,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夜渊一抬下巴:“搜身。”
“是。”
德春应了一声,抬手就要剥那小太监的衣裳。
夜渊一愣:“住手!”
德春动作顿住,满脸茫然的看了过去:“皇上,怎么了?”
怎么了?云皎还在这呢!
他脸色漆黑:“朕让你搜身,你脱他衣服干什么?”
太监再怎么断了根,那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蔡添喜是怎么教的人?!
他恼怒的看了一眼德春,德春一无所觉:“回皇上,这身上藏东西的地方可不止衣服里,不脱干净怕是搜不出来。”
话虽如此,可是……
他不自觉回头看了眼云皎,倒也不是他小气吃醋什么的,不许云皎看旁人的身体,他是皇帝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就,就是……这么赤身裸体的,不雅。
他琢磨着寻个理由让人退下去,可不等他开口,云皎先屈膝一礼:“奴婢告退。”
夜渊没说出口的话又被噎住了,今天云皎似乎格外懂事,不止没有给他惹麻烦,没有让他生气,甚至连话都不必他多说。
可怎么就忽然懂事了呢?
他看着云皎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今天云皎,好像没有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第109章德春不简单
云皎回了偏殿,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她甚至顾不上兑热水,就将手浸在了沁凉的井水里。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井水的温度仍旧很低,冷得皮肤生疼,可她仍旧没有将手拿出来。
她要洗掉那种温热的触感,只有那感觉消失,脑海里那诅咒似的话才会消停。
她一遍一遍地换水,一遍一遍地清洗,直搓得手心通红。
“姑姑,是不是你回来了?”
秀秀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将云皎从近乎魔怔的思绪里拉扯出来,她盯着自己红得仿佛要沁血的手看了又看,才慢慢应了一声,放过了自己。
“醒了?饿不饿?”
她擦干净手进了内室,秀秀满脸笑地摇头,她昨天原本想等云皎回来一起睡的,结果等到半夜人也没回来。
她虽然年纪小,可毕竟在宫里也好几年了,一猜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
这阵子云皎在和皇帝闹别扭,她身为身边人,就算因为养伤睡得迷迷糊糊,也是有所察觉的,很担心云皎什么时候就真的把皇帝激怒了,被责罚贬斥。
可现在好了,云皎又侍寝了,虽然仍旧是没名没分,可只要还能侍寝,那就证明皇帝不会发作她。
她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姑姑,你和皇上和好了对吗?”
云皎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和好?
他们之间,可以用这个词吗?
秀秀磨蹭到了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你和皇上不会闹了,对吧?”
已经发生的事,就算过去了,也不会消失,会一辈子根植在心口深处,慢慢腐蚀她的血肉。
但有一点秀秀说对了,她不会闹了。
她浅浅地扯了下嘴角:“嗯,都过去了,以后咱们的日子会太平很多。”
只要她牢牢记得现在的身份,不把自己当成特别的那一个,很多事就能变得很简单。
但秀秀不知道她更深层的意思,只以为她和夜渊是彻底的摒弃前嫌了,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太好了,我这阵子总做梦,梦见咱们被撵出去了。”
她说着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胸口,她的确梦见过云皎和皇帝闹掰了,有时候做着做着梦,就和自己被关在宫正司里的情形串联了起来,梦见云皎和她一起被关在了那间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吓得她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她小兽似的抱住云皎的胳膊寻求安慰。
云皎本能的一僵,最后还是没有推开她,其实得益于最近这阵子每天都和秀秀同床共枕的亲近,她被夜渊那句话刺激留下的后遗症正在迅速消退。
至少这样突然的碰触不会再和前几天似的,让她控制不住的发颤,她完全可以控制得住。
只要不是夜渊,不然她会辛苦很多。
“好了,我让人送饭过来。”
她忍耐片刻,还是将秀秀推开转身往外走。
秀秀却忙不迭下地追了过来:“姑姑,我去拿吧,你都累一上午了,赶紧休息休息。”
说话间内室的门被推开,两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领饭这种事哪用劳动姑姑,咱们姐妹去就成了。”
秀秀一愣,偏殿什么时候多了人?
云皎倒是没客气:“就劳动你们了,今日你们刚来,多要两个菜就当是给你们接风了。”
“云姑姑。”
两人恭敬地退了出去,关门声响起,秀秀被惊动回了神,她看了看云皎,又看了看门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姑,你是不是嫌我笨,不想要我了?”
云皎一愣,略有些无奈:“你怎么会这么想?那是蔡公公送过来的。”
秀秀仍旧哭得很凶,满脸都写着别想骗我:“我知道,都是这么来的,先是送过来呆两天,两天之后走的就是我了。”
云皎把她推回床榻上,有些头疼的摇头:“没有的事儿,别胡思乱想。”
“真的吗?姑姑你真的没打算换掉我吗?”
秀秀捂着眼睛,从指缝里鬼鬼祟祟地看过来,原来哭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掉。
云皎失笑:“没有,我又不是主子,哪能随便换人。”
秀秀这才放下心来:“那蔡公公为什么送人过来啊?姑姑你又有新差事了吗?”
云皎脸上残存的笑意淡了下去,她没有新差事,但蔡添喜为什么送人过来她还是能猜得到的。
他是要盯着她,是怕她又闹事,给这乾元宫惹麻烦。
“姑姑,”秀秀小声开口,一改刚才的闹腾,“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从刚才起我就觉得你好像不高兴。”
云皎一怔,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她情绪如此明显吗?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然而就算真的被发现了,她也不是喜欢和人倾诉的人。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待会睡一觉就好了。”
秀秀连忙给他挪位置,却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硌到了腰,“哎吆”一声弹了起来。
这惨叫倒是比刚才真心实意得多。
云皎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秀秀苦着脸在被子里摸了摸,将一块犀角做的配饰拿了出来:“是这个东西。”
她盯着那东西看了两眼,似是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姑姑,我把这件事给忘了,这好像是德春公公的东西,那天我擦眼泪的时候钩我袖子上了,明明想着要还地,睡着睡着就给忘了,姑姑,你帮我还回去吧。”
云皎接过,随手就打算塞进怀里,可眼角一瞥那系着犀角的结,她的动作就顿住了。
这结怎么有些眼熟?
朝中有名有姓的官员,家中都会有些特别之处,例如萧家的制香,荀家的吃食,她记忆里恰巧有那么一户人家,绳结打得十分精巧,只是从不外传。
可德春是个内侍啊。
她不自觉回想起这些年来那小子偶尔露出的反常,眼神微微一颤,他好像不简单呢。


第110章早就盯上他了
云皎离开之后夜渊才抬抬下巴示意德春继续。
德春也不好奇刚才皇上为什么让他停,此时听见夜渊吩咐,立刻就将小太监的外袍拽了下来。
眼见人要挣扎,干脆利落的一个反手就卸掉了他的胳膊。
小太监惨叫一声,疼出了满脸冷汗,倒是没敢再挣扎,德春提着他的胳膊:“你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出来,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小太监哭嚎着喊冤:“奴才没偷东西,奴才就是刚来乾元宫当差,又天生胆小,被吓到了。”
德春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拽他的裤子,可手刚抓住裤带,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会这么打他的除了蔡添喜没有旁人,他苦了脸,刚才的雷厉风行顿时不见了影子:“干爹,我哪儿又做错了?”
蔡添喜恨不得再给他一下:“哪都错了!你在这里干什么?要搜身,要刑讯,你不能把人带下去吗?御前就将这样残缺污秽的身体露出来,岂不是脏了皇上的眼?!”
德春有心想为自己辩解一句,说是皇帝让他搜身的,可不等开口就被蔡添喜瞪了回来。
“还不把人弄出去审?回头看我怎么教训你。”
德春叹了口气,拽着太监的胳膊将人拖了出去,临出门前还听见蔡添喜在和皇帝请罪:“皇上,这小子就是蠢笨,只知道尽忠,不知道周全。”
他挠挠头,得,干爹说得,笨就笨吧。
他不在意,夜渊却听得沉默了下来,他静静看着这个打从他认祖归宗就伺候着他的老人。
蔡添喜是个好奴才,没有不该有的心思,做事也算体贴周到,就是偶尔太过吹毛求疵,小心得过分了。
以前他倒是不在意,可现在……
他迟迟不说话,蔡添喜在这突然的安静里不安起来,壮着胆子开了口:“皇上?奴才可是哪里做得不好?”
夜渊一哂:“确实不好,护得这么紧,怎么,你还真想让他当一辈子奴才?”
蔡添喜被这突然的一句话惊得一抖,心跳瞬间乱了,可他好歹在宫里活了那么多年,这点稳重还是有的。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舌:“皇上说什么?奴才怎么听不懂?”
夜渊瞥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那就当你没听懂吧。”
这话没头没尾,可却听得蔡添喜胆战心惊,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不能啊,那孩子的存在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再说这些年也没露出破绽,皇上又日理万机,怎么会关注一个小太监?
可如果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时间心乱如麻,全靠这些年在宫里练出来的喜怒不形于色在强撑。
但撑了没多久他就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夜渊,对方却已经翻开折子看了起来,今天上午在御书房,他一封折子都没批,现在要是不抓紧处理,晚上就得熬夜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皇帝看起来处理得很认真,他却就是有一种他在等自己开口的感觉,难道是错觉吗?
他心里犹豫不定,冷不丁上面的人咳了一声,他被唬得浑身一抖,险些跪下去。
夜渊垂眼看过来:“做亏心事了?”
蔡添喜讪讪摇头:“是皇上天威浩荡,奴才一时没撑住。”
夜渊又哂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奏折上,他其实无所谓蔡添喜坦白不坦白,他现在缺人用,新设的清明司各处人手都已经调齐,这两日就能去新衙门赴任了,司正的人选也该挑明了。
可他之前也说过了,不能找和四大世家有牵扯的人,这个人只能是他的身边人。
他这些年也的确是有几个可信的陪读和随从,可他们资历不足,陪读被他放出去历练了,随从都扔进了禁军,如今是宫门统领的位置,不能轻动。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打得德春的主意,先前让他办秀秀的案子也是个试探。
他做得果然不错,几个时辰就问得清清楚楚,不愧是刑部出身的人。
先帝时期发生了不少冤假错案,尤其是皇子夺位期间,半数朝臣都被牵连,那也是一场针对非世家出身官员的血洗,前刑部侍郎薛宁一脉,就是这么没的。
作为外室子,德春逃过一劫,他的家人足够聪明,知道在外头逃不过世家的眼线,索性将人送进了宫,就算断了根也比丢了命好。
蔡添喜这糊涂蛋,挑徒弟时千挑万选,末了选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可明知道德春是麻烦,他也没把人撵出去,更没向世家揭发为自己换个前程,见惯人心险恶,还能保留一份赤诚,这才是夜渊敢把他放在身边的根本原因。
只是现在要看对方有没有悟透了。
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还不等咽下去,蔡添喜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奴才有罪。”
夜渊眉梢微微一挑,眼底闪过满意,一开口语气却仍旧不咸不淡:“哦?你有什么罪?”
蔡添喜视死如归地看了过来:“回皇上,奴才当初眼拙,以为挑了个老实本分的徒弟,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罪人之后,可是……”
他“砰砰砰”开始磕头:“可是他是个外室子,薛家的光一点没沾到,这灭门的罪也不能就这么落在他头上,奴才于心不忍这才把人留了下来,皇上要是想降罪奴才不敢求饶,可求皇上看在奴才这些年伺候得尽心尽力的份上,饶那孩子一命,他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话一说完,他就伏在地上,等待夜渊的处置。
夜渊却迟迟没开口。
等待本就难捱,这样的安静让他越发度日如年,他见过先帝处置奴才,稍有不顺心就会杖杀,夜渊虽然性子仁善些,可毕竟也是皇帝,发现了这种事恐怕不会轻饶了他。
可他年纪大了,死也就死了,可德春那孩子才十八,太可惜了。
“皇上……”
他忍不住又想为德春求情,一封诏书却被扔到了他面前,夜渊语气凉凉道:“办得好清明司的差事,朕就饶你们一命,办不好,两颗脑袋一起摘。”
蔡添喜一愣,抖着手捡起那封诏书,见上面清楚明白的写着“薛京”两个字,他心里顿时一阵后怕,皇帝果然什么都知道,还好,还好他没有存着侥幸心里继续隐瞒,赌对了。


第111章他叫薛京
薛京是德春的本名,当初他发现这小子不对劲找他质问的时候,对方亲口告诉他的。
一个罪人之后,虽然只是个孩子,可还是个烫手山芋,蔡添喜也想过把人卖了保全自己,但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但这么在人前晃悠,迟早会出事,无奈之下他索性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被贬了下去,带着这小子躲躲藏藏的在宫里生活,但宫里这个地方拜高踩低,他不得志,自然会有人上赶着欺凌。
他就是那时候遇见了刚被认回来的夜渊。
一切都是缘分。
他将诏书捡起来,砰砰砰地磕头谢恩,夜渊随意一抬手,神色仍旧淡淡,对他的忽然坦白没有丝毫意外。
蔡添喜心里却是波涛迭起,他以前好像太小瞧这位皇帝了,只觉得他是个仁君,脾性也不苛刻,还算好伺候,却从来没往深处想。
历代皇帝,后宫都会有王窦萧荀四家的女儿为妃,所以每年夺嫡都格外激烈,后宫朝堂,几乎遍地硝烟。
这次自然也一样,可那么多皇子,怎么就偏偏是夜渊一个半路认回来的皇子登了位呢?
若说是萧家能干,可其他三家又岂是摆设?他萧家嫡亲的外孙夜王怎么就被拉下了马?
说到底,还是夜渊自己的本事。
他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敬畏,怔愣着迟迟回不了神。
“跪着不起,是还打算交代些别的?”
蔡添喜一个激灵回神,连忙爬了起来:“没了没了,奴才哪里还有东西需要交代,就这么点底都让您知道了,以后有事奴才可不敢再瞒着,不然怕是要吓死了。”
夜渊瞥他一眼:“知道害怕是好事,但你也得知道该怕的是什么。”
这是给他表忠心的机会,蔡添喜忙不迭举手发誓:“奴才就是皇上的狗,这辈子只敬畏皇上一个人,旁的人管他是谁,和奴才都没关系。”
夜渊心里满意,蔡添喜是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他赶在这时候敲打对方,就是怕德春在之后的调查里会被财帛动摇,得让蔡添喜时刻提醒着才好。
“行了,得空就选个人替了德春的位置吧。”
蔡添喜连忙应承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高兴,皇帝这话里的意思,该不会是如果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查得好,以后德春就能走仕途了吧?
他越想越激动,如果是以往他也就憋着了,可现在却是将喜色都露了出来,明明白白的展露给了夜渊看。
他正高兴,德春就进来了:“皇上,找到了这个东西。”
他手里拿着张纸,虽然说是给夜渊的,却没往他跟前递,他刚刚才被蔡添喜教训了一通,这次总算长了点脑子。
“藏这东西的地方有些污秽,请皇上允许奴才诵读。”
夜渊仍旧看着手里的折子,头都没抬:“是抄录的清明司调派官员的名单吧?”
德春惊讶地抬起头:“是,皇上早就知道?”
蔡添喜又想揍他了,谁教得你直视皇帝?
可想着他以后就不是奴才了,可以体体面面地做人,不用和他似的再卑躬屈膝,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夜渊也没在意:“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各家都牵扯其中,有人心虚,自然会生事,不奇怪。”
德春应了一声,看着手里的名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夜渊瞥他一眼:“没问出些别的?”
“问出来了,他说是悦嫔派他来的,但奴才觉得不可信。”
夜渊一挑眉:“哦?怎么说?”
德春还没和夜渊说过这么多话,一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朝蔡添喜看了过去,蔡添喜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好好说。
虽然任命诏书已经写好了,可要是德春没那个本事,夜渊随时都会改主意,毕竟这清明司现在还是个临时衙门,是成立还是解散,都是夜渊一句话的事儿。
德春不知内情,却看明白了蔡添喜的眼神:“奴才觉得越是他说出口的人越不可能,这私盗乾元宫的消息,不管成不成都是大罪,宫人们若不是让人抓住了紧要的把柄,绝对不敢做这种事,一旦做了,有把柄在也不敢将幕后主使供出来。”
他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低下头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冷不丁上头一声轻笑——
“你家的本事你果然学到了几分,人就先关起来吧,现在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德春听得一愣,什么叫他家的本事?
皇上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心里有鬼想多了?
他全身都麻了一下,却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可他刚转过身,夜渊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薛京。”
德春猛地一僵,脑海里只剩了一个念头,完了。
刚才的话果然不是他想多了,皇帝都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是个逃犯,是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
他浑身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干爹他不知道奴才的身份,请您不要迁怒他。”
夜渊“啧”了一声,眼看着德春急得砰砰磕头,他眼底却都是不耐烦:“收收你这幅样子,朕要的不是一个废物。”
德春有些懵住了,他似是有些搞不明白眼下这是什么情形,求助地看向蔡添喜。
蔡添喜也不必再遮掩:“皇上早就知道了,没发作就是想留你一条小命,还不赶紧谢恩?!”
德春听话的再次磕头:“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别着急谢恩,”夜渊懒洋洋开口,“朕把丑话说在前头,朕现在需要一把刀,一把只知道听话,不知道是非的刀,你扪心自问,你做得到吗?”
德春怔了一下才明白夜渊话里的意思,皇帝可以赦免他,可以重用他,但前提是他要绝对听话,对方要的是一条鹰犬,一条没有自己思想的鹰犬。
可他本就是穷途末路的人,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抓住?就算因此会出卖良知,他也甘之如饴。
他重重叩首:“奴才一定肝脑涂地,不负皇上期望。”


第112章她什么都不计较了
清明司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整个衙门共二十三人,每个人的出身都和德春一样,不过眼下他们看起来都很不起眼罢了。
也因此有不少人觉得夜渊是不敢动世家的,所谓的清明司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随便找了些人出来顶缸,认为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第二天的朝堂果然气氛轻松,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侍,带着一群各衙门被排挤的不得势的废物能闹出什么事来。
夜渊也懒得多说什么,靠在龙椅上走神,连蔡添喜问他是不是要散朝都没听见。
这两天他时不时的就会这样,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云皎的脸,琢磨她会做什么,也琢磨她身上那微妙的不对劲。
下朝后他又没能在御书房呆住,索性回了乾元宫。
京城的春秋短,夏冬长,才不过四月宫里就已经为夏天做准备了,他进乾元宫的时候,宫人们正将夏日的用具替换上。
他目光掠过人群,没瞧见云皎的影子就打算进正殿去找,却刚进门就听见细碎的说话声,他下意识听了一耳朵,却是几个宫人在编排云皎的闲话。
这是常有的事,打从云皎当年进宫这些闲言碎语就没停过,贵人从云端跌落素来都是寻常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再加上云皎有着毁婚另嫁的过往,更让人觉得自己有了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但不管是谁,只要被云皎听见这些话,都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蠢还是单纯的管不住嘴,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吸取教训。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管,就留着这几个人让云皎撒撒气吧,总比最后都算在他头上要好。
他抬脚进了内殿,本以为外头那些人如此明目张胆,是因为云皎不在乾元宫,却不想一开门,就瞧见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夏衣。
他愣住了,云皎就在内殿,隔着一道门,外头的话她不可能没听见,怎么没发作呢?
先前罚宫人掌嘴,教训藤萝时可没见她手软。
“皇上。”
云皎起身行礼,夜渊摆了摆手:“忙你的吧。”
云皎便回去重新收拾衣服,外头擦地的那两人大约是没注意到他回来的动静,仍旧在嘀嘀咕咕的说话,时不时会有某个字眼传进来,大多都是不好听的。
夜渊不自觉攥紧了拳,他知道宫里有流言蜚语,可不知道他们会说得这么难听,怪不得每次云皎都会大发雷霆。
先前他竟还觉得是云皎脾性苛刻,借题发挥敲打过她几次。
想起往事,他心里莫名发沉,眼神不自觉飘向了云皎,她神情却仍旧平和,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些衣物上,完全没听见外头的动静。
可她不可能没听见。
夜渊有些不明所以,云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他在,所以不好意思发作?
要不给她腾个地儿?
他起身往外走,云皎大约从脚步声里听出来了他要出去,停了手里的活,微微屈膝送别,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连问一句他要去哪都没有。
夜渊心里有些不痛快,其实这两天他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虽然朝事十分顺利,但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云皎,对方还维持着半蹲的姿态,看着就累。
算了,不着急问,兴许待会她出了气,就会正常一些。
他出了乾元宫,在外头漫无目的溜达了一会儿,琢磨着云皎差不多该把人收拾完了,就折返了回去,但一进门就瞧见那两个宫人还在擦地,身上并无何处不妥,还在这里干活显然也是没有被贬斥过的。
他眉头不受控制地拧了起来,云皎怎么没动手?
他推门进了内殿,云皎却不在了。
气跑了?
被两个宫人气跑了?
云皎会这么没用吗?
他正要喊蔡添喜去找人,却听见云皎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进来,她原来没走。
他推开窗户看了出去,就见她在廊下正和宫人们安置新送来的花卉,她以前不做这种粗活的,大都是看着宫人折腾,可今天却上了手。
有气不撒,在这干什么活?
夜渊有些烦躁:“云皎,进来。”
云皎大约有些累了,听见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才应声:“是。”
外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云皎就推门进来了,夜渊原本还想质问她的,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湿漉漉的枕头,嘴边的话怎么都没能说出来。
“皇上可是有吩咐?”
云皎隔着两步远开口,语气平和,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烦躁。
夜渊纠结许久无奈似的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就拉着她去了外殿,两个说闲话的宫人这次察觉到了他回来,已经闭嘴安安静静地在干活了。
冷不丁瞧见面前多了一双明黄的靴子,连忙就着跪地的姿势俯首:“皇上。”
夜渊没有理会,侧头看向云皎:“宫里没有可以编排上封的规矩,他们交给你处置。”
宫人脸色大变,伏在地上哆嗦。
云皎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浅笑起来:“皇上言重了,何谈处置,不过是些许闲话而已。”
曾经以为刺耳至极,现在听来,也不过如此。
夜渊却再次愣住了,云皎不是大度的人,或者说不是随便大度的人,自己人的亏她吃也就吃了,可对上旁人,谁让她不痛快,她就会让对方更加不痛快。
不管是宫人,还是后妃,她素来不看身份。
现在她却不计较了。
夜渊心里越发不舒服,刚才压下去的质问又要涌上来,他真心实意地想问问云皎,这些天到底在想什么。
可不等开口,他先察觉到手心的触感不对,湿漉漉的。
他还以为是云皎手上沾了水没擦干净,可低头一瞧却是满手鲜红,云皎流血了。
“怎么受伤了?蔡添喜,传太医……”
话音未落,云皎就将手抽了出去:“不必了,些许皮肉小伤,哪配让皇上惦记。”
夜渊数不清多少次愣住了,云皎不是个会刻意遮掩自己病痛的人,上次她被萧宝宝烫伤之后,甚至还抱怨过自己询问得太晚。
当时他怎么回答云皎的来着?
他说,他能想起来问一句就不错了,哪有主子惦记奴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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