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耳朵辞典》Vol.27

“语言”：

内向者的屋檐。在每一个坏天气里，抵御情绪的暴雨。

小说耳朵·第27期：藤崎彩织《双胞胎》

本期播读：何王慧

世终乐队正式出道的第二年，钢琴手Saori藤崎彩织就在乐队主唱深濑近乎任性的鼓励下开始创作小说，一部与自己有关的故事。

因为投射了自己和周围人的影子，作品的好坏在她眼里格外清晰。“清清楚楚的垃圾。”她有时会这样苛刻地自评。但是深濑会用编辑的看法来鼓励她：“有的地方还不错。你再努把力呗。”五年后，藤绮彩织的首部长篇小说《双胞胎》终于出版，入围了第158届直木奖，那些敏感又诚实的文字抵达了无数读者的内心。

日语编辑慧慧为我们播读了《双胞胎》中一段关于爱的讨论。“爱是什么？”内向的小夏这样问月岛。可是坦率的月岛只会不断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不会去细究。小夏在月岛面前吐露了自己的看法。爱是战斗，是内心前进、后退的犹豫，是她不明白的东西。

大家现在听到的音频，是慧慧的第二遍录音。她的第一遍录音，声音细弱，微微颤抖着，其实更像是小夏在说话呢。

以下为本期播读作品原文

请配合音频食用

“对了，爱是什么？”

我问月岛。月岛打电话的时候，也常常快活地聊起他喜欢的人。我喜欢听他讲。这是因为我喜欢月岛。这样的情绪，应该称作什么好呢？我常常思考这个问题。

“我也在考虑爱是什么。有时候我会想，或许‘这’就是爱。但是却难以找到能够准确描述任何场景的语言。”

月岛在描述他喜欢的人时，常常会近乎哽咽。这种心情不是爱吗？我觉得这就是爱，可同时又认为，这才是距离爱最遥远的感情。

“那么，爱是什么感觉呢？有具体的形象吗？”

“小夏，你怎么想？”

“我还搞不清恋情和爱的差异。但是，无论哪一个都给人特别激烈的印象。”

“什么意思？”

“那是多么激烈的战斗啊……”

我用这个比喻，来形容让人近乎落泪的情绪和难以抑制的快乐在内心的交错。每当我和月岛交谈，这两种处于极端的情绪就会如同潮水般涌来，无数次眼看就要将我吞没。

“什么对什么的斗争呀？”

月岛笑着反问道。一点都不明白人家的心思，真是的。我笑了，又开始玩起平常那种思考词语含义的游戏来。

“我嘛，觉得一谈恋爱，自己的冲动和理性就会互相战斗。想要做什么的心情……例如，现在想打电话，现在想见面，想要亲吻等各种冲动。另一方面是不能这样做的心情……现在打电话会给他添麻烦，这个时间见面太晚了，还不到亲吻的时候，诸如此类的理性思考。我觉得，在这两者的平衡中，不能这样做的心情……就是理性这一方占上风的话，就是一种爱了。我现在是这么想的。”

和月岛一聊起来，我就会常常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传达自己的情绪。我虽然可以告诉月岛我喜欢他，却不能告诉他，我真心嫉妒他身边的女孩子们，也不能告诉他，有时候我会在憎恨的驱动下想要对她们破口大骂。

爱和恋爱。在我的内心中，它们或许就是突如其来的暴雨。在出人意料的雨中，在倾泻而下的感情中，我总是被淋得浑身湿透。我必须找到保护自己的屋檐，对于我来说，那就是语言。所以，我一直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对月岛倾诉。

“你呢？”

“我的内心本来就不存在什么相互战斗的东西。”

“思考爱和恋爱的时候也没有？”

“这很让人吃惊吗？我没有这种感受，不会想见谁想到心痛，也没有特别特别渴望亲吻。”

“可你都为她写短歌了哎。”

“这和小夏所说的感情完全是两回事。”

我不明白月岛的意思，“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理解。

喜欢的人就在自己班里，吟颂她的短歌还获得了老师的表扬，可是月岛却显得缺乏热情。他半夜里给我打来电话，听上去很快活，却给人以寂寥的印象。

“我总是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没有谁能完全占据我的头脑。我不是说自己冷静，只是总觉得，自己是孤单的。我有朋友，家里人对我也很好，可是，身边有再多的人，我都觉得自己是孤伶伶的。”

“我一点都不明白。但是，你对正在和你打电话的我说，自己总是孤身一人，会让我有些悲哀的。”

“这只是有所不同而已。”

“你是不是还不懂什么叫做喜欢别人。”

“或许吧。”

月岛笑了起来。每次和他说话，都会遇到很多吃惊的事。到现在为止，我从来不知道，内心没有的感情，别人会理所当然地拥有。在和月岛说话之前，我认为别人都是和自己一样，都拥有同样的感觉呢。

“你就和我完全不同呀。”

“要是有两个小夏，我可受不了。”

“什么意思？”

“我在表扬你。”

和月岛说话很好玩。和他相处的时间很愉快。真的这样足矣。即使无法成为恋人，能够拥有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也就足够了。

我挂上电话，对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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