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至今，已七年有余，虽不致思念伤感，但也是常常怀念的。与父亲相处的日子了了无几，不过父女缘分一场。爱恨情仇，无从说起，几点回忆缅怀故人吧。

王彩霞丨文

也许，父亲也爱我

不论是白居易的“好物大都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还是徐志摩的“一样是清光，圆满或缺残”都是世间必须经历的……

父亲与母亲闹离婚是我在童年、少年、青年经历了的无数无数的噩梦，在我记忆里父亲的每次回家，都是一场厄运……

刚上小学时，我和三哥被送到父亲的工作单位。那时我和三哥整天在街上跑着玩，和邻居家的孩子捡铁丝卖钱买冰棍吃。

有一次，看到大路上几个工人拉着一架子车螺纹钢，很是好奇，我就过去围观。

三哥也跟了过来，突然，一辆车子的车轮轧到一颗圆溜溜的石子。那石子被碾得飞起，不偏不倚正好朝我额头飞来，三哥拉我时已经来不及了。

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睁开眼时，父亲乐呵呵地看着我吃惊地问：“脑门上的补丁哪来的？！”我咯咯地笑……后来妈妈领我和哥哥回了家。

八岁那年，快过年的时候，父亲让人给我捎回来一件外套和一条红围脖儿。这是我唯一记得父亲买给我的东西。那是一件浅咖色的条绒外套，上面印着蓝色和粉色的小花。可是，我并不喜欢。而一起买的那条红色围脖儿，却是喜欢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少戴它，我常常害怕邻居们会拉着围脖儿的一角问我“谁买的围巾这么好看？！”因为父亲对我们母子的淡漠，我已经极不想提到“我爹”二字。只是放在家里，看到了摸摸而已。

上初中时，大哥承包了果园，父亲有几个月会呆在果园里。有一天妈妈让我送饭给父亲，我满腹牢骚地提着篮子过去。到了庵棚把篮子狠狠往地上一搁，没好气地说：“吃饭吧！”父亲恶狠狠地看着我大着嗓门喊：“就这样跟你老子说话么？”我心里满是悲苍，撒腿跑出了果园……

参加工作后，有一次父亲忽然回家。进门他看到鸡笼有个破洞，提包往地上一放就修起鸡笼来。妈和悦地说：“你爹老了，都好好的吧！”我和哥哥都点点头，一天都很平静。

晚上吃过饭，看电视的时候，父亲问妈：“你知道我回来干什么么？”妈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干什么？”父亲铿锵撂下俩字：“离婚！”我一听既怕又恼，多少年的打击啊！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我几步走过去，提起父亲的包使劲扔到大门外：“你滚！我家永远不欢迎你！！”我的泪突噜噜往下滚，妈拉着我的手：“咋说话呢？他是你爹。”“我没有爹，这么多年我们哪里有爹？！”

我倔强地扭过去头，不敢看妈。父亲气得咆哮起来：“长本事了不是？我能叫你来，也能叫你回去！！”第二天天不亮，父亲就匆匆地离开了家。

离家多年的父亲曾送过我一盆花

我儿子一岁多的时候，我带他去花市，迎面看到父亲，我假装作没看见。走过去十多步，还是忍不住偷偷扭转身看过去，父亲也恰好在人丛里扭回头，用眼睛盯着我叫：“霞妮！你来。”

我迟疑地返回去问：“你来买花呀！”

“不是，我在这家幼儿园看大门，你们过来玩会儿。”我带儿子跟父亲到了旁边一家幼儿园。

父亲看着我儿子夸奖道：“这孩子挺壮硕。”说着，他几步走进门岗拿来一根干皱的油条，递给我儿子：“吃吧小宝宝。”

我儿子怯怯地茫然看着那张陌生的笑脸，往我身后退了退。我忙说：“他刚吃过饭，还不饿。”

父亲放回屋子，拉来一个小凳子：“你坐一会儿。”聊了几句话，我说我们要回去了。

父亲边说边跳到花坛里：“这些花都是我养的，给你两盆。”父亲一手拎一个花盆，从布满盆栽的花坛挪出身子。

我笑了笑说：“要一棵吧！这石竹我喜欢。”父亲把石竹放在我车筐里：“喜欢就好。”

无论秋天的红叶带有多少遗憾，终于，会随风吹落到我们永远无法捡拾的地方……

2012 年11月底的一天，二嫂打电话给我：“你爹快不行了，你赶紧回来。”我惊诧之余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匆匆忙忙买了一套九百八的送老衣，坐车回家。

一路上泪一波一波地往外涌，一世的父女情缘就这么结束了吗？您只欠我一件外套一条围脖儿，我也只欠你一套衣服么？！怎么会呢？！你才七十多一点，一定能好的。我以后会好好对你，无论你怎么对我都行。你一定要好好的……

回到家，一眼看到躺在一张小床上的父亲，身上压着三条厚厚的棉被。我走过去，看到一张嶙峋的脸。眼泪止不住流下：“爹。”我记事后几乎没这样叫过了，那种生疏与代沟都分明的要突兀出来。

父亲使劲睁开眼看着我，口齿极伶俐清晰地叹了一声：“唉！既然一切如此，你也不要难过。”我安慰说：“过几天你就会好的，心要放宽。”

父亲轻轻地说：“嗯！我知道。”

下午我对父亲说：“我来得匆忙回家安排一下，很快就回来。你好好吃饭，一切都没问题。”

父亲说：“行，我这里没事。”我刚赶到县城，大哥打电话问我坐上车了没有，我说没。大哥说你回来吧，父亲去世了。

我瞠然望着天空怎么也不敢相信，半个小时之后我与父亲竟然已生死分离，阴阳两隔……

父亲一世聪明，伶牙利齿，思维敏捷，有胆有识，我们兄妹四人没人能及。

人的一生一步错便步步错，因为一个对他纠缠不清的女子。一辈子婚姻家庭不和，工作事业被耽误耽搁，就是临终也是匆匆而去，其中原因我们无从知晓。

把他从另一个家里拉回我妈那里时，父亲已经日薄西山，我们无力回天，就在第二天便离开了。

我从来没有恨过父亲，我对他的爱也是薄薄的朦胧……可是，在心底里那血浓于水的父女血脉亲情，比黄土厚，亦比青天高。

父亲，我唯愿能告慰您的灵魂，父亲，我唯愿您能永远无忧和欢乐……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王彩霞 女 企业员工，喜好古代哲学人生，热爱自然，崇尚自由自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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